芮思屏住气,必须很用力才能压抑住自己想逃跑的冲动。她只能说服自己,就算用跑的,以她挺着肥肚子的不便身躯,一人跑也肯定是两人慢。
“小姐是上海哪里人?”他闷着声问。
“上海甫京人。”真正的上海话她也只会哈拉那两宇,接下来只能讲标准话仿上海腔,听起来简直怪腔怪调。
“嗯?”他厚实的胸腔再传来一阵闷雷声。
他低沉的声调,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
“我是说,我是上海南京路的居民,先生,请问您有事吗?”她索性停下采,转身面对他。
她打赌,自己素妆的脸孔虽启他疑寞,但同样的,龙不能确定她是谁。否则以龙大老板对女人的耐心,她不认为他有兴致陪她玩游戏。
这般天涯海角还能遇见他,她相信,只是巧合的倒霉。
而他,莫名的偶遇虽让他有疑惑,但疑惑就代表不能百分且肯定。
龙停在她面前,双手插在笔挺的西装裤袋内凝视她。他愿长健美的身材以及英俊的五官,引来不少夜游美女的注目礼。
然而龙的目光,一径停留在她隆起的小肮上。片刻后,他深沉的眼眸傲傲瞇起。
“先生?咳,先生?”她的声调微扬,无法保持轻柔。因为他的注目让她不安。
半响,龙的视线回到她脸上。他眸中闪烁的光芒迅速而且奇异地转换,似乎有某事正困扰他……“抱歉,你跟我的——我的朋友,长得十分相像。”他的嗓音异常嘶哑而且低沉。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终究不是她。”芮思的唇角,勾出一道僵硬、充满距离的完美弧线。
他再次陷入沉默,彷佛在思索什么关键问题。
“对不起,请你不要跟着我了,免得我老公见了误会,他要是吃醋就不好了。”最后一句话说完,转身后,笑容在她苍白的脸庞上凝固。
这一回,芮思终于不顾一切,拔足狂奔。
需需驹浦东最高档的六星饭店内,一名坐在观景窗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俯视浦西外滩的景色。坐在男人对面的男子,好整以暇地伸着懒腰,英俊的脸孔含着一丝促狭味。
“你的意思是,完全没有出境记录?”
“台面上是如此。”坐在龙对面的男子回道。
“台面上?”龙没有表情的脸孔,显得冷峻。
利人隽笑得暖昧。“浩南在台湾追到一个有趣的线索。”
龙曲挑起眉,没有吭声。
昨夜他动用关系,调查在南京路遇见的那名身怀六甲的女子——倘若他当真以为天底下有这么凑巧的巧合,那么他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愚蠢,可惜这两个形容词都绝不适用于他。
白姨近期内,曾经前往美西?”利人隽似笑非笑地问起。他明知道,白静心已经数年不曾离开台湾。
“把话说清楚。”龙无动于衷的脸色,渐渐阴沉。
对方越急,利人隽越是从容以对。“下回我到台湾,一定要请教白姨最近又认识什么大人物,居然有偷天换日的本领。”他低笑着嘲弄道。
龙昌的脸色很难看。
“不过话说回来,”利人隽响喃低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怀疑自己的母亲,能预先料到这点,我实在佩服白姨的智能。”
龙的视线从好友脸上移开。他冷锐的眸子,覆藏寒星。
一切疑点慢慢连贯,线索一个一个串起。虽然他仍然难以置信,向采串性的母亲为了一名仅一面之缘的女子,如此大费周章——倘若那冒名顶替出境的女于当真是“她”,那么他昨夜看到她突出的月复部也不必大惊奇。
他那天性豪放的母亲,肯定在她人院之前已经插手,那名走进手术房的女子,当然不会是邢芮思。
“喷喷喷,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女人居然是个孕妇。”
利人隽意犹未尽的惋叹,遭采好友利刃穿心的杀人目光。
事实上,真正让龙想杀人的是——他居然无法洞悉她的企图。
如果她当真是他一向所认识的,那名烟视媚行、擅耍心机的女子,那么,为他怀胎六甲的她大可借机开口,再次要求名分,因为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强迫她拿掉孩子。
龙深沉的眸子掠过一道冷星。
她可以善用以往的把戏,装无辜,装可怜,或甚至烟世媚俗,以勾引他的注目——她没必要装作不认识他。
整个状况绝对隐含某种诡计,那女人在玩一种他前所未见的游戏——而他,似乎该死的被蒙在鼓里。
*始潞逃逃逃、逃逃……第二天一大早,芮思排上候补机位,搭乘卓班飞机从上海仓皇逃离——上飞机前,她早已决定好目的地。她只能回到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台北。
她想,在这青龙羽翼看顾下的城市,也许反倒是最安全的庇护所。就像白姨的公寓一样,她第一次逃开时,没有人知道她曾经躲在龙大老板生母的住处。
在中正区喧嚣的武昌街一角,她在市场敖近租了一间旧式公寓,然后,在怀孕的第八个月,她的儿子小岩,已经迫不及待提早来到人间。
接着坐月子的生活乏善可陈,整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又吃,白姨和凉悠两人非常努力的,轮流把她喂成一只小肥猪。
很幸运的,她的体重在两个月内回复旧观,并且找到了产后第一份工作。
她不得不工作,因为现在她有一个儿子得养。反正该避风头的时间早过,在上海相遇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旧事,她不认为龙大老板忙于赚钱的脑袋,有空记得这档于芝麻小事。
“嘟嘟——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这一个月来,她平均每天会接到十通以上的内线。
“您好,这里是会计部——”
“芮思,替我泡两杯咖啡进来。”她英俊年轻又多金的新老板,温柔斯文的在电话另一头吩咐。
“是。”她简单利落的回答,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泡好了咖啡,她板着脸空出一手敲总经理室的大门。
“快进来。”言智扬非常主动地走到门边,替这位助理小会计开门。
“言总,咖啡来了。”放下托盘,芮思转身就走。
“等一下。”他提出邀请,热烈的眼神几乎黏在芮思身上。“这里有两杯咖啡,你跟我一起喝吧。”
芮思不是笨蛋,当然看得出来这位青年才俊对自S的好感,只不过今天他似乎特别大胆,居然在办公室内公然开口邀请她一块儿喝咖啡?
“很抱歉,言总,我喝不惯咖啡。”她虚与委蛇,不苟盲笑。
开玩笑,自从到这间公司上班以来,她就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每天梳老处女包头、把自己包得比粽子还紧,好不容易塑造出道貌岸然的形象,就是想避免麻烦。如果跟总经理在办公室里喝咖啡,她辛苦的伪装岂不是立刻破功了?
“那,那不然你陪我聊一下天好了。”言智扬英俊的脸孔保持笑容,丝毫不受挫折。
“聊天?”拖得长长的音调,以表明她的“古板和保守”。“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没有空陪您聊天。”微瞇起眼,她相信此时此刻自己古板的表情一定很讨人厌。
没想到言智扬根本不在乎。“那么等你下班好了,下班后我要你陪我——”
“很抱歉,言总,下班后我要赶快回家煮饭、洗衣服、带小孩。”她很高兴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酷的像一块冰,并且乘机透霹她“还有小孩要带”的事实。
“如果是为了公事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