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是因为孩子,而改变他的态度,因为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在他的预期中。
沉思中,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我茫然望向门外,料想不到,见到的人会是徐若兰——
尾随在其后的,是此起彼落的镁光灯——
一大堆背着摄影机的男男女女,争先恐后地想挤进病房。
我反射性地抬手,想挡住镁光刺眼的照射。
"江小姐,这位小姐带了一大堆人硬闯进来,我实在拦不住她!"护士跟在人潮后面,焦急地对着我喊:"我马上找保全进来,你别害怕。"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一时无法反应,我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徐若兰退到那群人之后,刻意避开摄影镜头。
"江小姐,听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鼎盛'江总裁的?"
"江小姐,外面传说江家兄妹,这是真的吗?"
"江小姐,江先生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你可不可以发表一下声明?"
可怕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伤害我、打击我的心脏……
直到医院的保全冲进来,把所有的人赶出病房……
我缩在病床最角落,把脸埋在棉被里,直到一团小毛球跳上我的床,磨蹭我的身体……
"小姐?"
李太太悲悯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我缓缓抬起脸,泪痕已经湿透我的衣襟。
"李太太……"
我伸手抱住老妇人,像个孩子一样,再也承受不住地嚎啕大哭——
小东西呆呆地瞪着我,它单纯的心思,怎么能了解人性的险恶?
李太太不断地柔声安慰,却再也止不住我的眼泪……
我知道,这条新闻,明天就会上社会版头版头条。
面这一次,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
*********
李太太离开后,茫然无头绪的我,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于是我利用口袋里仅存的零钱,换了一张公共电话卡,从医院打子一通电话给李维伦。
四个多月前离开江家,我就不打算跟李维伦联络……但现在,我却再也没有选择。
趁着护士换班的空档,我偷偷溜出医院。
李维伦的车子,已经停在楼下等我。
"你确定吗?晓竹。"
我一上车,他就皱起眉头,犹豫地道。
"你不是一直要我放弃吗?现在我放弃了。"我平静地回答,心头却有化不开的忧郁。
"可是我希望……"吐出一口气,他沉重地说:"我希望你幸福。"
"李维伦,你一直是个大好人。"我由衷地说。
"为什么?"他苦笑。
"哥哥订婚的时候,我从来没祝福过他。"我轻声道。
"你的情况不一样……最终你选择为他留下孩子,我想,这辈子我是追不到你了。"他自我解嘲。
我勉强自己,故做轻快地问他:"之前你跟我提过,有一个工作机会?"
他看我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我需要工作。"我垂下颈子,黯然地道,再也无法强颜欢笑。
他叹了一口气。"比利时国家乐团正在招考,我评估过,以你的实力,有极大的胜算能录取。"
"考试地点在哪里?"我问。
"布鲁塞尔。"
那是比利时首都。我沉默下来,盯着自己的膝头。
"放弃吧!现在我不赞成你过去,你一个人在那里,我并不放心。"他道。
"不,我决定去。"
我抬起头,坚定地告诉他。"麻烦你替我订一张机票,如果顺利得到工作,我会把钱汇回来给你。"
"傻瓜!跟我提什么钱?"
他摇摇头,不再劝我。我转头望向窗外。不久,我将再一次离开台湾,这个有"他"在的地方……这一次,我不会再回来。尾声机场的出入境大厅,一向人来人往,十分吵杂。
我盯着电脑看板上的飞机班次表,等候出境的时间。
我要求李维伦别来送我,因为我一向不喜欢离别的感觉。
三十分钟后,我挺着大肚子,困难地弯腰提起放在地上的简便行李,准备通过候机室,从第二登机门出境。
"小姐,你的行李里面有不明物品,我们必须做进一步检查,请你跟我们出来。"
通过海关检查的时候,我微薄的行李被怀疑,海关人员公事公办的口气,听起来很严厉。
但这不可能,我没有带任何违禁物品,何况我是一名孕妇。
一名小姐走过来领我出去,但她没有往海关检查室走,反而催促我,走回候机室。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疑惑地问,我的行李还被扣留在海关。
那名小姐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容很诡异。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走到贵宾室门口,看到那个站在门边的忿怒男人——
立刻的,我掉头想跑,但笨重的肚子,却阻碍了我的逃亡。
"该死的!你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江浩南迈开修长的大腿,想当然,一下子就逮住我这个大肚子孕妇。
"你滥用特权——放开我!"
"我就是用特权!"他眯起眼怒吼,盛怒的脸孔铁青,看起来很想把我捏碎。
我惊惶地掩住他的嘴,扯住他的衣袖,缩到墙边。
"求求你,你回去吧!"我恳求他。
我不想再有意外了。是是非非,我好累好累。
"我求你,别再惹记者注意了。"我再一次求他。我知道,机场偶尔会有媒体派驻记者。
离开他的真正理由,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怕他受到影响。
毕竟他的身份特殊,是受瞩目的公众人物。
"你都说我有特权,怕什么?"他冷静下来,眯起眼盯视我。
"你已经有未婚妻了,未来她会替你生很多孩子……"我言不由衷地说,心酸地恳求他。"你让我走好吗?"
"如果我不肯?"他深深地看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霸道!"我的泪终于流下来,遇到他,我总是在哭。"我不想造成你跟徐若兰之间的误会,更不想成为累赘。"我咬着唇,决绝地说。
离开江家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了。
"你要我娶她?"他问,固执地拉住我的手,抱住我的腰。
"是你想娶她。"我更正他,两手抵住他的胸膛,开始无用的挣扎。
"不许哭。"他低嘎地命令我。
他老是喜欢管我的眼泪。"这不是重点,往后我哭的多伤心,反正你也看不见了。"我说。
"该死的,这是重点!"他皱着眉头诅咒。"孕妇流眼泪,生产后视力会受到影响!"
我愣在他怀中。他在关心我吗?
"你快回去,上一次的事还好没曝光……你让我走……"
我的脸孔发热,喃喃说着不经大脑思考的话。
"曝光?"他冷笑。"国内三大集团下令封锁消息,你以为有谁敢惹事?"
"你说什么?"我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鼎盛'、'山下',以及你的哥哥——滕砺,三大集团联手施压,徐若兰的下场,大概很悲惨。"他冷淡地道,对于口中的女子,已经没有半点感情。
我一直觉得奇怪,那天有那么多记者闯进来拍照,为什么第二天,报上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懂……"
"她知道我在查帐,早就已经豁出去,不顾廉耻。"他轻描淡写地道。
"你为什么查她的帐?"我不明白。"未婚夫妻之间,难道没有最基本的信任?"
他盯着我,笑得很暧昧。"我看,大概只有你这个傻瓜,不必提防。"
"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是请你认真回答我。"我严肃地看也。
毕竟,他不再游戏人间,是因为徐若兰这个女人。就这一点,至少我很感激她。
"我与她之间,本来就没有真感情。"他缓缓道,坦率地回视我的眼睛。"我必须承认,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本来就是构筑在利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