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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牵前世 第8页

作者:郑媛

一直站在枫树后的男人魁梧的身躯略略一震,彷佛小女孩的话打动了他的心窝。

“好啊,那等咱们洗好了菜叶子,就到我房里折纸鸢去!”心宓笑瞇瞇地说。

“可是……可是嫣儿不会写你们的名字。”嫣儿忽然皱起小脸,苦恼地呢哝。

“那有什么难的!等一会儿我顺道教你。”心宓顺回说。虽然在美国长大,因为从小泵姑逼着她学中国字,所以还没忘本!

“你——你会写字?”嫣儿呆呆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期待和崇拜。因为就连燕咯尔叔叔都不识字呢!偌大的府里也只有爹爹、福叔和新请进来的教书先生识得字。

对嫣儿来说,学写那些个虫虫字简直要她的小命,但是爹爹要她念书,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会努力念好的!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会写……“当然啦!”心宓回答以后才想起,古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多数女人没念过书,何况她只是个“奴才”,想念书更是天方夜谭。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她不忍心让嫣儿捻,只好继续“掰”下去。“呃,我小时候在学堂里学过,所以写几个大字儿还难不倒我!”

听心宓这么肯定,嫣儿心中对她的崇拜简直到了极点。

如果爹爹是第一名的话,心宓就是第二名了!

“快干活儿吧!一会儿我们还要折纸鸢呢!”心宓笑瞇瞇的转移话题,免得嫣儿待会儿又问些她答不出来的问题。

“嗯!”嫣儿听话地努力“干活儿”,她高高兴兴的捞起盆底的菜叶子,卖力冲去叶子上的污泥。

直到这个时候,心宓才觉得嫣儿像个孩子,小女圭女圭该有的天真可爱在她身上并没有遗失,只是缺乏良好的引导,因此失落……枫树后的男人沉默地凝视着她们一起洗菜叶的背影,直到两人回到心宓房里,从房门后传出阵阵欢笑声才将他震醒。

男人转身离开。临走之际,房内传出来的嘻笑声并没有驱走他脸上的阴霾。

***

入夜,段府“知津斋”的灯火仍然剔亮。厢房外冰凉的冷风刺骨,敏川抱着两臂哆嗦着,直走到右厢房前才不情不愿地伸出藏在袖笼里的右手,轻拍两下房门。

“爷,是我敏川。”他扯起嗓子喊。

“进来。”段寅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听到应允了,敏川这才敢推门进去,躲开冷风的肆虐。

敏川冻得两排牙齿“叩叩”响,环目一视,右厢房里冰冰冷冷没有半个火盆儿,当下他清秀的脸蛋绿了一半。

原以为爷的房里会有温暖的炭火盆儿.可谁知道却连个火盆儿的影子也没有!敏川狐疑地盯着他向来敬畏的主子,心底奇怪——怎么爷一点儿也不怕冷吗?

“很冷?”看到男孩冻得嘴唇发紫,段寅咧开嘴问。

“嗯……嗯……”敏川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燕咯尔!““爷?”一直守在外头的燕喀尔,一听到段寅的叫唤立刻推门而人。

“送两盆火盆子进来。”段寅吩咐。

“是。”

燕咯尔退下去,不一会儿他就提了两盆火盆子进来,屋子里顿时回暖了许多。

直到身体觉得温暖了,敏川才吁了回气。

“现在能说话了?”段寅问。

“嗯!”敏川用力点头,一边打量这间他从前压根儿没资格踏进一步的右厢房。

“爷……您打算砍我的手了?”敏川屏着气,鼓足勇气问出来。

听到他这么问段寅咧开嘴。“我可以不砍你的手,只要一会儿我问的话,你老实回答。”

“嗯!”敏川一听不砍他的手,高兴得点头如捣蒜。

“那个在厨房做杂役里的丫头,”段寅沉着声,开始问男孩。“她是几岁进府的?”

“啊?哦……爷是说心宓吧?我听心宓说过,大概是五来岁吧!”敏川心底打了个突,但他还是立刻回答了。

可他心底觉得奇怪,爷想问心宓的事,直接叫心宓来问就好,不然也该问福叔,怎么会找他呢?大概爷觉得福叔老糊涂了吧!敏川心想。

“五岁?”段寅挑起眉。

一个五岁的孩子识字并不难,但他怀疑,如果那丫头的爹娘有钱让她上学堂,就不会把她卖了。

“是啊,心宓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了爹娘,她的舅舅、舅妈养她到五岁就把她卖进府了!”言词里颇有指控的意味。

敏川一直讨厌心宓的舅亲,因为他们待心宓并不好,不但把她卖死,还拿走了她每个月辛辛苦苦作工赚的一点点月例银子。

“她的舅亲家里不宽裕?”段寅再问。

“听心宓说这些年她舅舅家添了六个孩子!从前多了心宓、也不过多了双筷子,不是自己的孩子,当然说卖就卖!”敏川打抱不平地说。

段寅陷入沉默,他在思考敏川的话。他之所以找这个孩子来,就是想问出细微的蛛丝马迹。

见主人不讲话,敏川有些犹豫地说:“心宓她心肠是好的,像这回偷玉簪子的事,其实全是我一个人做的,根本就跟她无关!可她偏偏自己认了罪,让总管给关到地牢冻了她一夜,虽然这会儿没事了,可我瞧她好象脑子给冻坏了,变得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以为段寅打听心宓的事,是在考虑该怎么处罚她。

“跟从前不一样?”段寅挑起眉,剔亮的纯黑瞳孔迸出火光。“说清楚,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她关在地牢一晚也不知怎么了,总之清醒了以后就迷迷糊糊的,竟然连我也不认得了!而且看到什么问什么,好象府里的事儿她一项也不懂,可这儿她明明住了十多年啊!还有一项更奇怪的——我老觉得心宓同从前不一样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她以前温温柔柔的、好文静。好秀气,可现下——现下——咂……就像是……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敏川终于找到词形容。

他停住了,面带疑惑地望着段寅,好象说到这里让他不安。

“说下去。”段寅面无表情地示意。

“就因为,”敏川咽了口口水,才继续往下说:“就因为以前心宓总是那么温柔,我才觉得奇怪——现在的她呃,也不能说不温柔,但总之就是很不一样一了!”

段寅的嘴角浮现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眼前乍然浮现出那个丫头伶牙俐齿、与他针锋相对的模样……这男孩显然很爱护那丫头——她岂止不温柔,简直就是缺乏女德。

“你认为——她为什么会变成现下这个样?”稍稍仰起脸,驱走眼前那个鲜活过头的影子,段寅沉下声问男孩。

“这……”敏川很犹豫,因为他自个儿也弄不明白。“我想、我想最大的解释,可能就是那一夜她的脑袋当真给冻坏了!”

段寅敛下眼,深沉的冷眸觎着桌案上的小纸鸢——那是嫣儿今晚送过来的。

他打开过纸鸢,那里头确实有他的名字。而且字迹工整,绝对不可能出自孩童的手笔,除非常年练字,否则不可能达到这等火候。

不必猜想就知道,这一定是那丫头替嫣儿写的字。

敏川的解释,当然完全无法说服他。

看来不合理之处只能靠他自己解决,不过他不会忘了敏川的一句话——她就象换了个人!

或者,他该从这里去找答案。

第四章

这天,当管家福叔来告诉心宓,她可以不必再到厨房做苦工的时候,心宓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几天她好不容易在厨房边找到一条碎石子小径,“听说”可以通到段府的围墙边,可现下被这么一告知,白天她压根儿没机会再到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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