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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郎 第5页

作者:郑媛

她想告诉对方,别再拿自个儿的脸取笑,可自从她听到海棠那么刻毒的言辞之后,从前在濯王妃周全的保护下,一直不曾泛滥的自卑感,突然像海潮一般汹涌地卷起,几乎要吞噬了她,让她再也无法把话说至。

再加上海棠的年纪同明月不相上下,是个样貌十分娇俏的女子,她说话时眼珠子灵活转动、掩起嘴笑的模样儿都十分美丽可爱,更让明月自惭形秽,自卑地说不出话来。

“得罪?”海棠斜眼瞧着明月,忽然摇起头唉声叹气起来。“海棠不过是个丫头,怎敢道少夫人的不是,只不过啊——”她顿了一顿,嘴角一撇才又往下说——“我瞧妳是得罪了爷儿,是以他让妳住这小绑,压根儿不教妳住进大屋。”她冷言冷语地道。

明月垂着眼,过了半晌,她才抬起睑,清莹的眸光望住海棠。“妳方才说……妳说官人今晚不进房了?”为了要掩住声音里的颤抖,所以她的语调显得十分微弱。

原来自己住得不是正屋,为什么?难道…………难道“他”知道她───“是啊!”海棠咧开嘴回道,嘴角两颗小酒窝看似十分天真。

明月微侧过头,掩住了有胎痕的半边脸,心思被打乱,她也没再多问。

“不过呢!妳别多心……”海棠嗤笑一声,掩着嘴,颅着眼儿笑道:“官人不教妳住大屋,我虽然不知道是什原因,可他今晚是真正有事,他可不知道妳脸上——脸上不怎么好看呢!”毫不在意地出口伤人。

明月的心口一痛………她木然地低着头,瞪着自个儿身上的嫁娘红衫。

“好啦,我话带到了,这会儿可要到前头忙去了,少夫人!”海棠故意把“少夫人”三个字说得很重。

海棠推门出去后,明月呆呆坐在绣着鸳鸯图的喜床上,一颗颗泪珠终于滑下脸颊。

她难过的不是新郎不来,而是海棠刚才的话。

从前她一直不肯去面对、也不必去面对的问题页的来了!

今晚西门煚没来,她逃过了一劫,可过了今晚呢?

明月知道,在自个儿府里的时候,大家虽然待她和善,可目光总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脸,无论是咱她伤心或者是不忍卒睹,总之,她明白自个儿是个异类。

明月又想到娘同她说的,新婚之夜,男女之间必须做的那一回事,她就感到害怕……因这么一来,他必须同自己那么近地面对面了。

一想到这儿,阵阵恐惧袭上她的心头───她不求他会喜欢自己,因为她知道没人能真正坦然接受自己这张脸,除了娘和宝儿……可她愿他能有些同情心,愿他别像海棠那样伤害她。

明月坐在床褥上,带着胎痕的半边脸倚向床头,靠在锦织团花上,大半夜过去了,她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呆呆瞪着桌上的喜烛,一直到实在疲倦极了,终于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合上眼入睡。

第三章

明月所担忧的事并没有出现。

她嫁到西门府已经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来,她每夜独守空闺,西门煚一次也没上过她的房。

可这大半个月内,除了一名总是按时送饭来给她的长工,却不断有人鬼鬼祟祟地在小绑前院探望。

起初,明月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直到有一回她在门后听见两名在前院张望的仆妇,指着合门内嘻笑时所说的话───“我听海棠说的,哪里会有错?那张睑啊,还说是咱府的『少夫人』哩,我瞧就连咱们也不如!二名声音低沉的仆妇一手指着阁门内,笑着说。

“我可是昨儿个听徐婶婶说的,她说模模糊糊地见着了,那模样还真是挺吓人的!”另一名声线拔尖地道。

“可不是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更是吓死人了!一个郡主哩,居然生得这般见不得人,脸上碗大一个胎记,造了什么孽哟!”先前那个又道。

听到这里,明月终于知道她们口里鄙夷、取笑的对象便是自己。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呆呆地坐在屋内,耳边仍然听得见她们恶毒的言辞,心口却已经痛到麻木。

“妳们在这儿做什么?走开快走开啊!”

忽然有人来,凶恶地轰走了这两名妇人,明月呆坐在房中,听出了那声音是每日早中晚,总是按时替她送饭的长工所为。

房门被敲了两下,明月知道是长工要送饭进来,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合前开门。

“少夫人,我给妳送饭来了。”门外果然是那名送饭长工。

明月微微点头。“谢谢你,辛苦你了。”她温柔、有礼地道。

长工霎时胀红了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少夫人-您别这么客气。”

他只是西门府一名下人,虽然生得年轻力壮、相貌不差,可因为身分卑贱,向来瞧别人的眼色干活,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这般温言软语地对着自己说话,何况明月是府里的少夫人、身分尊贵的邵主!

因为这样,打从他第一回给明月送饭,就对她心生仰慕。他不敢亵渎明月,除了关心她、每日替她准备最好的饭菜,准时给她送饭,其它的,他半丝也不敢多想。

他心底是这样地仰慕明月,至于她脸上的胎痕,根本视而不见。

只因为明月的形象太过温柔、神圣,在他眼里他只见到好的,对于人人着眼于相貌取笑他心中的温柔菩萨,他相当愤怒!

“对了,劳你替我送了这么多天的饭,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明月问。

在濯王府时,她对婢仆向来有礼温柔,并不把他们当下人看,到这儿自然而然地也是这样,并没有特别。

可在这名长工的心底,却不是这样想了!

长工没料到明月会问起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阵激动,过了半刻才稍稍平复。

“小的……小的名叫岩方。”他语音里夹了一丝颤抖。“少夫人,您有什么事尽避唤小的去办,我拼了命也一定会给您办妥。

明月怔怔地望着他,忽然笑了。“谢谢你,岩大哥。”她道。

岩方霎时呆住了,她、她竟然她竟然叫自己“岩大哥”?!

明月之所以会叫他一声大哥,是因为自从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以后,所有的人不是取笑她、便是疏远她,她没有一个朋友,只有这名长工每天准时替她送饭,而且每每看到她脸上的胎痕!目光总是十分坦荡。

况且他方才替她赶走那两名仆妇,她心底是十分感激的。

“我、我………”岩方想说些什么,却张大口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睁大了眼,呆呆地瞪住明月。

“谢谢你每天送饭来给我。”明月解释。

岩方吁出一口气,终于控制住心头的激动,哑声道:“少夫人,您别这么客气,这是小的应当做的。”

明月幽幽一笑,接过岩方手中的食盒,转身放在桌上。

岩方望住她对着自己,那半边晶莹无暇、轮廓明艳的冰肌玉肤,心底一声叹息,过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逼:“少夫人……”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明月转过睑,对着岩方柔声问。

“少夫人,”顿了顿,岩方才又往下说:“刚才……刚才门外那些胡话,您就当没听见,那些人就是这样的,您别放在心上!”

明月一怔,蓦地笑了。“谢谢你,岩大哥,我……我不放在心上就是。”

她向来温柔、解意,岩方虽然是一名长工,她也不忍拂逆他的意思,何况明月知道他是好意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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