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婶暗地嗤了一声,她心底虽然瞧不起孅孅,可究竟她是个上年纪的人了,该装胡涂的事儿,她比谁都来得经心。
“等妳,自然是有事的了!”李婶婶冷冷地道。
孅孅抬起脸,看到李婶婶轻蔑的眼神,她的心口突然紧缩在一块儿……努力让自个儿不去在意李婶婶轻蔑的眼神,孅孅揪着自个儿的心口,柔声轻道:“我、我在听着。”
“方才我见到元福总管,同他说了妳已经进府的事,元福总管要妳明日上午去见他!”撂下了话,李婶婶转身就走出孅孅的绣房。
这样的女子,可不值得她李婶婶同她多废话!
方才她会在廊上撞见西门爷和孅孅的事,就是为了传这话儿。现下她的话传到了,自然不愿意和自个儿轻鄙的女子多废一言!
“李婶婶!”孅孅突然开口唤住她。
“还有事儿?”李婶婶皱着眉头,回过头冷冷地望住孅孅。
这会儿孅孅却没留意到李婶婶冷漠的神色,她怀着自个儿的心事,揪着心口、红着睑噪音柔细地问:“李婶婶,刚才、刚才同我在廊子里的是………”
“那是西门府的爷儿,怎么,妳还会不知道吗?”李婶婶冷冷地说。
孅孅傻傻地抬起眼,这才发现李婶婶的冷漠。
李婶婶冰冷的语调,让孅孅不敢再多问下去,她缩了缩肩膀,脸儿垂下,怔怔地望着自个儿身上穿的罗裙。
李婶婶冷眼旁观着,见孅孅半晌不说话,她有些于心不忍,可一想起方才这女子同西门爷在廊上干的丑事,她就打从心底鄙视孅孅──当真是不知廉耻的烟花女子!西门爷向来是放纵价了,可一般好人家的女儿岂会同男人在廊上就干起那档事儿!
李婶婶甩了门离开后,孅孅愣愣地望着屋子另一头那道门,心口随着门板被甩上,疼痛地抽搐了一下……可上回李婶婶待她还很亲切的,或者李婶婶是因为方才爷儿在廊上对她………孅孅心底想着,肯定是那样没错了。
垂着头,她红着小脸,眼前浮起了西门煚的身影,和他老挂在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痕……突然,她的心口好热!
想起了西门爷儿,孅孅的嘴角,不由自主、甜甜地泛起了一丝笑意。
他刚才说了,明儿晚会再来看她……甜甜的笑靥凝在嘴角,孅孅合上眼,小嘴里喃喃念着、感谢老天爷公公终于听到她的祝祷,让她再见到“好人”………★★★
棒日一早,李婶婶带着孅孅去见元福总管。
“妳就是绣了刻丝秋菊的女子?”元福问她。
他心底不免有些惊叹。这女子气质出尘,怎么看也不像妓院出身!
“嗯,请问总管,孅孅过府要绣些什么?”她温柔地问。
“好人”就住在这儿,能替西门府做事,孅孅是很愿意的。
“我听天香院的嬷嬷说,妳叫孅孅,就……住在天香院里?元福挑起眉,语带保留地问.
之所以找上这名女子,起因于半个月前,爷要他找出仿颜如意绣画的绣手。
这十多日来,他布线让人明察暗访,直到有人出示了隆昌号最近售出的刻丝秋菊,元福取了绣画让西门煚过目,证实了那几幅刻丝秋菊的针法变化和颜如意的伪绣画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看来爷是猜对了,伪绣昼确实出自于年轻女子之手。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能把芝兰绣画仿得唯妙唯肖的,竟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儿,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女子竟然是贱籍出身!
孅孅老实地点头,心无城府地回答元福总管的话:“奴家姓阮、名儿唤忏忏-在天香院里住了五年了。”
她的声音温柔旖旎,娇软如黄莺初啼,甜蜜的笑靥里有无限的妩媚、却又无限的清纯恬雅。
元福两眼瞪得老大,耳边听着这样温纯的声音教人浑身舒泰、眼睛见着这样玉琢般的容貌教人自迷……这样一个温柔纯美的江南佳丽,实在让他无法同“天香院”做任何联想!
“嗯……这样吧,我先带妳去见过爷………要妳绣些什么,爷会当面告诉妳。”元福情不自禁也放柔了声。
面对这样一个玉人儿,他生怕稍稍大声些便吓着了她。
孅孅柔顺地点头,朱红的菱唇霎问朝着元福总管绽开一朵灿烂的笑花。
“咳,妳在这儿等着,一会儿爷就进来。”元福看得傻眼,一时竟然结巴,老睑也红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嘱咐两声,然后赶紧推门出去,免得又出丑。
孅孅站在小抱厅里等着元福总管口里说的爷,忽然想起,不知道元福总管说的这个爷儿会不会就是好人?
她开始满心期待地等着,一面又叨叨絮絮在心头念着自个儿不是,怎么会忘记问了那爷儿是什么人……孅孅正胡思乱想着,厅门突然又被推了开,一名身着儒服的高大男子推门而入──看到西门煚跨过门槛走进来,孅孅的笑容照亮了整个脸庞,没等西门煚发现她,她已经奔到他面前。
乍见孅孅,西门煚的表情由惊讶到疑惑,等元福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西门煚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数下,目光停留在孅孅的红裙,瞇起眼──怪不得她身上老是穿著旋裙,原来竟然是妓院出身!
西门煚的神情转为冷淡。
“坐吧。”他在花厅侧首坐定,手上拿了一把纸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孅孅不知道西门煚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生疏,可仍然温驯地在他指定的椅子上坐下。
“妳是天香院来的?”西门煚问。
“嗯。”孅孅点头,她清纯温柔的脸庞绽开一朵微笑,澜边地说:“昨日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是府里的丫头。”
孅孅天真澜漫的无心之语,让站在一边的元福暗暗吃惊。
元福不知道,原来孅孅已经见过主干了。
西门煚面无表情地敛下眼,像是没听见孅孅的话,他伸手拿起茶盅呷了一口
茶。“我要妳绣一幅无量寿佛像。”他若无其事地道。
“佛像………我没绣过佛像。”孅孅凝神想了一下,随即绽开笑颜。“可如果能有一幅画比照,我肯定绣得出来。”她柔柔地允诺。
只要是他开口要的,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替他办到。
西门煚点头,同时站起来“很好。元福!”
“是。”元福上前。
“你听见了,即刻取一幅无量寿佛像。”话才交代毕,他转身要跨出抱厅。
“我……”看到他要走了,孅孅也站起来。
西门煚还没跨出厅门,他停在门边转过身,冷淡的眼光盯住孅孅。“还有事?”他语调淡漠地问。
两手绞着裙幅,孅孅怯怯地问:“你………你今天晚上还会来看我吗?”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西门煚的态度突然变得好冷漠,说不到两三句话就要走。
他说过今晚要来看她的,他会来吗?
西门煚挑起眉。他不否认,她羞怯的模样儿的确勾人,可谁知道,这么一个看似清纯的女孩,竟然出身自天香院,是个每晚和不同男人上床的鸨儿!
西门煚不在乎女人的出身,反正不过是玩玩,他从来没有认真过,好似这回下杭州他就带了名京妓。
他之所以突然对孅孅冷淡的原因,是因为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太过虚伪得让他倒胃口。
“今晚?”他重复一遍,嘴角勾出一撇淡漠的笑痕,敛下眼,掸掸袖上的褶口。
“元福。”他突然叫唤元福。
元福一个箭步跨到门口,躬身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