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春碧的女子身材圆润、容貌中等,她弯着腰惶恐地点头,好似很怕这个肥大婶。
“小泵娘?妳身上怎么会脏成这样?”等肥大婶出去以后,春碧温柔地上前解开孅孅的衣扣。
孅孅愣愣地盯着春碧,回过神来时,脸孔微微泛红。“姐姐,我、我自个儿来就成了。”
“好吧。”春碧看了她一眼,指着旁边冒着热水蒸气的木桶道:“我刚巧储了一桶热水,正好留给妳洗,一会儿妳换下来衣服就搁在旁边,干净衣裳我会替妳放在屏风后面。”
“嗯。”孅孅点点头,肚子却出乎意料地咕咕叫起来。
虽然在街上乞讨久了,可孅孅还是有自尊的!她秀气的小脸更红、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瞧春碧。
春碧掩着嘴笑了几声。“快把身子洗干净,我下碗面,等妳洗好了操正好出来吃面。”
孅孅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除了如意绣坊的坊主,世上还有人会待她这么好……“我、我立刻洗!”
不等春碧出去,也顾不得这儿是妓院,她立刻剥光身上的衣物住热水里冲……春碧笑着摇头,转出屏风外下面去。
★★★
鸨母怎么也想不到,院里的肥大婶随手一抓也能捡块黄金回来!
“ㄚ头,妳说妳叫……孅孅是吗?”鸨母两只眼睛盯着孅孅上下打量、左右各转了一圈,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出若干年后赚了几千几万的银钞。
原本她只想能变出个铜块来就不赖,谁料到,竟然平白赚回了一块金子!
这ㄚ头可不是一般的,洗干净以后那粉女敕女敕的白面皮儿、黑瞅瞅的大眼睛、红滟滟的小菱嘴………这水灵灵的模样儿,还真是我见犹磷!准能让那些花钱的爷儿们挖心掏肺、疼人心坎,这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银两自然就落进嬷嬷她的口袋了!
“是啊。”孅孅恭恭谨谨地坐在鸨嬷嬷面前,大气儿也不敢哼一声。
从小她听说书的讲,当老鸨的全都是吸人血、啃人骨的恶人,可这个鸨嬷嬷不但给她洗澡、还给她干净的衣服穿、让她吃,这些待遇,怎么跟说书所讲的全都不一样?
“今年十二,是吗?”鸨母又问了一遍,方才她在前厅已经问过一回。
“嗯。”孅孅用力点头。
“我瞧妳若是出了咱们这个门,大概就没地方住、没东西吃吧?”
“嗯。”孅孅还是只能点头。
鸨母笑了。“若是我管妳吃、住,每个月还发给妳月例银子,妳可想留下来?”
“管吃、管住,还给银子?”孅孅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瞪着鸨嬷嬷。
天下当真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
这要是在昨天以前,她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的时候,是打死她也不相信的!
“是啊,怎么?妳不愿意?”鸨母挑起了眉,吊孅孅的话。
“我……不是啊,有饭吃、有地方住,我当然愿意啊!”她只是不明白,鸨嬷嬷为什么要待她这么好?
鸨母拿起丝巾,掩着嘴笑。“那怎么着?妳怕我把妳给卖了?”
孅孅脸孔红了红。“我……我……”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小泵娘,妳也太小看嬷嬷我了!”鸨母瞇起眼,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咱们这『天香院』里多的是红牌姑娘,凭妳这瘦不拉叽的模样,年纪又小,能替嬷嬷我挣几个钱?更何况妳要是不卖,嬷嬷我能够勉强吗?”
孅孅眨眨眼,她当真仔细地想了一回,鸨嬷嬷说的好象真的有理……“我留妳下来,是因为院里正欠个丫头。妳要是肯了,就留在院里当帮手,平时我也是不准妳到前头去的!”鸨母道。
她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安抚孅孅,二方面是乘机把她藏起来。
这丫头才十二岁,破花可太早,要梳弄好歹也得再等上两年!
不如这两年就好生养将起来,藏在深闺、仔细教,等将来时机成熟了再让她出去见客,届时能卖的价钱可不是现在能估算的了。
“帮手?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啊!”听到这儿,孅孅安了一半的心。“我会做的事虽然不多,可要刺一件绣品大概是没问题的!”
鸨母一听,瞪大了眼。“绣品?!”
这ㄚ头好大的口气!
寻常人拿起针芾来玩玩只能称得上叫“缝补”,这小丫头竟然说她能刺一件绣品?
这不是好大的口气叫什么?
“是啊,不过我的绣工还不成熟,原本师父还要教上我几年的……”
一提起师父,孅孅的眼眶就泛红。自从绣庄大火以后,她就和师父走散了,也不知道师父往哪儿去了。
“师父?”鸨母挑起一眉一眼,疑惑地问。
“是啊,师父不但收养了我,还教我刺绣,她是个好人。”孅孅红着眼眶道。
现下她心底的好人又加上了鸨嬷嬷一个。当然,还有当年那个在汴梁救了她的“好人”………虽然一直不知道“他”是谁,可孅孅一直把他放在心底,从来没敢忘记。
从前孅孅在绣坊听过管事大姐说如果心底有想见却见不着的人,只要每天早晚念着对方的名字十遍,心诚则灵,总有一天会有再见到对方的机会。
不管大姐说的是真是假,打从孅孅听到这个可能之后,就一直坚信不移,从那天起,她开始在心底默诵当年那个救了她的好心人。
可因为不知道“他”是谁,当然更不清楚他的名字,所以孅孅每天早晚在心底叫他十遍“好人”,一直到现在,她已经足足念了三年有余了。
现下这个早晚默念的名单又多了师父,她期待能见到师父,不管要等上三年、五年、还是一辈子……她会一直默念下去。
她相信,总有一天老天爷公公会知道她的诚心、会听见她的期盼。
“师父?教妳刺绣?妳到底打哪儿来的?”鸨母问,心底隐约有了一些头绪。
“半个多月前我还住在如意绣坊,后来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把我和师父给分散了。”孅孅道。
“如意绣坊?!原来妳是打『如意绣坊』出来的!”鸨母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妳的师父是谁?妳在绣坊里待了几年?”她迫不及待地问。
“我在绣坊里住了有十年了。师父姓颜,『如意绣坊』就是师父的。”孅孅回答,不解地望着鸨嬷嬷兴奋的神情。
“啊啊……”鸨母乐得快要窒息,简直高兴得笔墨不能形容。
这下她眼底见的不止是金块,等于是一座金矿山了!
“如意绣坊”虽然不是江南第一大绣庄,可出产的苏绣巧夺天工,绣面样式新鲜,针法活跳多变,教人叹为观止,那已经不是单纯绣品,简直叫做艺术了!
杭州人人都传说,有人见过颜如意把绣面上的困龙变成活生生的飞龙,当着所有人的面飞月兑而去。
泵且不论这传言有多少可信度,听凭这叫人咋舌的传说就该知道,只要是“如意绣坊”里面由颜如意一手教出来的弟子,绝对也是第一流的绣工。
至少,这杭州苏绣除了“如意绣坊”出来的绣品,怕再也没有人能比拟的了。
就连“天香院”这杭州第一大妓院里,也只有当红的花魁能得到一件“如意绣坊”出产的绣品。
当然,花魁得到的不会是颜如意的亲手绣作,可只要是“如意绣坊”的绣品,都会被人当宝贝一样的珍惜!
可叹的是,半个多月前一场无端端的大火,“如意绣坊”二十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祝融过后听说颜如意就失踪了,这十多天来没有人再有颜如意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