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江南“恭喜恭喜,恭喜王老爷、王夫人,得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千金,端雅秀丽,一生富贵!”
“谢谢、谢谢。王福””领刘老爷上座!”
江南富家王震的夫人徐明月,在一个月前产下一名女娃儿,这日王家正宴请宾客友朋,齐来宴饮孩子的满月酒,客人不免俗地都说了许多吉祥话,讨个好兆头。
“老爷,莲台寺的智清上人到了!”负责在大门口招呼的王喜急忙跑进来通报。
“啊,智清上人到了吗?快请进来!”王震一面吩咐下去,一面同夫人迎到门口。
“阿弥陀佛!”门口站着一名僧侣打扮,素色僧衣,慈眉善目的老修行。
“智清上人,快请进来!”王震一见老师父来到,连忙迎出去。
王震向来敬重智清上人清净庄严的修持,他立刻请进上人,恭迎到厅里上座。
“夫人,快去抱盈儿出来,让上人瞧瞧。”王震回头吩咐妻子。
“是。”
丫头随着徐明月进房,去抱出小女儿。
“上人,老夫老来得女,这孩子是好不容易盼来的,本该亲自带着小女往莲台寺去,可王盈因为是不足月生下,身子骨太弱,这才烦请上人自莲台寺远道而来,请上人替王盈行“皈依”礼。”
智清上人点头微笑。“王施主不必客气,我佛慈悲,老衲知道施主好佛事功德,是虔敬的佛子,今下又要让令媛皈依佛陀,老衲就算走再远的路,也是该当的。”
王震连忙承谦称不敢,正说话间,徐明月已经抱了孩子走出来。
众人一见王夫人抱在怀里的小女娃,个个皆屏气凝神。
这娃儿才刚足月,可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柔顺的柳眉、白玉般的肌肤、圆俏的小鼻头、红润的两颊、粉缎般的樱唇……在座的都是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怎样漂亮的娃儿没见过?可有谁瞧过这么精雕玉琢、白瓷冶成的玉人儿?
老天爷!这孩子长大了还了得?这么美的人儿,若要翻云覆雨起来,天下有几座江山堪换?
在座的客人全为这孩子惊世的美貌震慑住同时,心底皆不约而同的觉得这孩子美得太过不祥,只有王震和夫人,见到众人呆住的神情,得意地抱着孩子上前,让智清上人细看。
“上人,您瞧瞧,这是我家娃儿王盈。”王震喜上眉梢地道。
智清上人垂目静看,半晌后他微微笑,抬眼望向王震。“王施主,这孩子想必施主是不舍得舍给佛陀了?”
王震闻言脸色一变。
上人的意思是要他让孩子出家?
“这……”
他面有难色地和夫人对望,怎么也料不到上人口开口,就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徐明月总共替王家生了两男,好不容易盼来了一女,又是这样教人魂牵梦系的美人儿,王震疼的心肝宝贝,又怎么舍得让孩子出家?
智清上人微笑,知道王震是说什么也不舍得的。
“王施主,孩子不一定要出家,但是……如果施主愿听老衲之言,就让孩子寄养在莲台寺,一者是让孩子养成慧命,二者也是施主的功德。”
之所以要王震舍出女儿,是看出了这孩子漂亮的人不平凡,若是安在佛寺、藏在深院,自小授以佛经、道理,待到及笄之年,再配一家姻亲,婚期届时再出寺,那么她的美丽或者不致对她造成祸害。
但若是养在王家,就算这孩子足不出户,家仆也会传诵她超乎常人的美丽……当真那样,红颜命薄,又是如此不平凡的天上姿颜,之于这孩子而言,恐怕是祸不是福。
王震怔怔地望着上人,一旁宾客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他却呆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明白上人说这番话必定有其道理,可是……“老爷!”
王夫人惊恐地望着丈夫,深怕丈夫当真点头应承了上人的请求,把出生才一个月的心肝宝贝、好不容易盼来的女儿送进了莲台寺!
王震神色复杂地望了妻子一眼,他心中也正在作着天人交战。
抬头望向上人,但见上人庄严的慈目,一言不语,微笑视他。
握紧了妻子的手,王震心一横,点头道:“就听凭上人之言,孩子明日就送入莲台寺!”他决断地道。
“老爷|”王夫人惨叫一声,不敢置信地望着丈夫,不相信他会这么的狠心。
可她知道丈夫向来一言九鼎、出口的话绝无反悔的道理。
倏地王夫人往旁一倒,晕了过去。
“夫人!”
一旁的婢女大叫,宾客们也乱成一团。
“阿弥陀佛!”智清上人朗呼一声佛号。“施主,明日老衲在寺中恭迎大驾。”
上人留下话后飘然离去,留下一团混乱的宾客和发呆的王震。
一场原本欢欢喜喜约满月酒筵,结束在主客震惊中。
王震怔忡地望着抱在怀中的幼女,心申满满是挣扎、矛盾和不舍。
第一章
是命运?是注定?
虽然他孟廷兆是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绝不信命也不论运,可落得如今这番穷困潦倒的地步,他不禁要自问:当真是天要绝他吗?
许是他不信运命的后果,落得五次科举皆不第,或者他当真没那个命功名荣显。
第五次落第至今,流浪在外两年多,迟迟不敢回乡,落得饥寒交迫,流落街头连乞丐都不如!早知如此,当初他也不必念兹在兹,汲汲营营了……十二月隆冬,天气酷寒,一名流落异乡,科举不中的落魄书生穷途困顿,两日未进粒米,蹒跚跛行在太湖近郊五里坡外的小道上。
今年气候异变,连太湖湖面亦结下寒冰,一阵阵冷风呼呼吹来,书生颤巍巍打了个机伶。
此番科举不第,没脸回乡,流落异乡落得饥寒交迫,走到这儿盘缠已经用尽,如今两天过去了,连一粒米饭也没得下肚,饿得他头晕眼花、两腿发软,还能不倒下去全是靠意志力在撑着……无奈地抬头仰看这坏天候,下月复突然一阵绞痛,书生两脚一软跌在地上,终于瘫软在路边茂密的草丛堆里。
迷迷糊糊、不知是生是死之间,书生想着自己大概就会这么不值地死去,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换取宝名、显耀父母,万万料想不到,十数年的努力,换来的竟然是这等不堪的结局……
“小姐,小姐?”
“嘘——”
同一条道上,走在前头的红衣女子回首,撂手揭开覆在脸上的薄丝纱帘,对住后头追来的小丫头嫣然一笑,纤纤玉指点在饱满圆润的朱唇前,细长脸容儿莹白如玉,黛眉宛如敷柳,眼如媚星,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活月兑月兑似画里出走的美人。
王盈左手捥着提篮,纤细窈窕的身段啊娜迷人,她迥身对着蔻儿,水一样的仙灵,美艳的姿色连小丫头都对她动了心。
“小姐……”
“蔻儿,别大呼小叫的,怕人听不见吗?”清脆的嗓音夹带着一丝扣人心弦的柔媚,酥人心胸。
名唤寇儿的丫头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小姐,这会儿您上哪儿去?老爷他找妳呢!”
蔻儿两眼直望她家小姐,眼底隐隐浮现一丝潜藏的迷惑。
若不是因为两个多月前夫人去世,小姐恐怕要一直住在莲台寺里,不知要待到何时。打从小姐自莲台寺回来到如今,她服待小姐已有月余了,同小姐日日相见,按理说再美的人、再美的东西见久了也会觉得平常,可直到现在她仍然时常自个儿间自个儿——天底下当真有这么美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