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蹙了下眉,一双眼黯沉沉地注视著我,好半晌才说:“你和她们不一样,抱著她们的时候,我睡不著觉。”
我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抱著我可以、可以让你……”我还有些转不过脑筋来,随即忽地想起他奇特的“失眠症”。“你、你不再失眠睡不著觉了?”
季恩扬点点头。“自从生病那一晚抱著你睡觉后,我发觉,自己的失眠症竟然好了;这种情形从来不曾发生过。”
“那……那又如何?”我的脑子仿佛当机了,明明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就快要接上线了,却又忽尔混沌不清。
“这表示,你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他低缓地说著。“只有抱著你,我才能安稳又满足地沉入梦乡。”
“也许……那只是一个巧合……”我呆愣愣地回了句,努力整理脑中混乱的思绪,试图理出一个头绪来。
季恩扬却摇了摇头。“本来我也这么认为,但是……隔天晚上当你不在我身边时,我又像以前那样彻夜无法入眠。而且,自从你搬进来后,我不曾再失眠过。”
“这、这怎么可能?!”这段日子我又没有跟他睡在一起。正当我这么想时,脑子里突然打了一道响雷,随即蓦然瞠眼愣瞪著他,莫非他……
“其实,打从你住进来后,我就每天抱著你睡。”似是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他坦诚无讳地说出真相。“又为了怕你发现,所以总在清晨你醒来之前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我明明记得刚开始几天,我都有锁门啊。”
闻言,他微感不自在地撇开眼,像是有些心虚。“你忘了我是这屋子的主人。”一句话清楚地说明了他是怎么“进入”我的房间。
“你、你竟然……”我气得说不出话来,真难以想像他会做出这种事。
难怪这些日子来我每天早晨醒来都会闻到属于他的味道,又难怪我身上会沾有那股味道,这一切原来都是他的杰作!
气愤的当口,我脑子里那敏感纤细的神经突然接上了,一个想法清晰地闪过脑际……原来、原来他是因为这样才追求我!
这一瞬间,所有的困惑和疑点都有了解答。难怪他会突然说喜欢我、想追求我,还要我搬进来,态度转变那么大;原来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退让,并非因为他真的喜欢上我、爱上我什么的,说穿了不过只是因为我能让他睡一场好觉,我的存在功用就只是像那只泰迪熊一样!
这一刻,我真的觉得很受伤,恋爱的喜悦与甜蜜骤然间变成一个笑话,我感觉自己好蠢!
“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季恩扬的眸色有些黯淡,神情也显露出困顿和懊恼。“我应该一开始就跟你坦白的,但我又怕你误会。”
误会?事实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还说什么误会!
我伤心又气恼地跳下床,冲到衣橱前取出泰迪熊丢还给他。“拿去!你不过是需要一个能让你睡好觉的物品,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从现在起,你不需要再来讨好我、欺骗我了!”
季恩扬愕然地看了一眼他的宝贝泰迪熊,而后又一脸讶异地看著我。“它……怎么会在你那里?你又是怎么知道我——”
“你不需要问那么多!”我气唬唬地打断他。现下我哪有那个心情解释给他听。“重点是现在你已经找回它了,无须再担心失眠的问题,也请你别再来骚扰我,你马上给我出去!”
说著,我伸手拉他下床,将他一把推出房门外,并立即上锁。
背抵著门板,我的心脏怦怦地急跳著,因为气闷和忿恼。
“芳乐……”季恩扬在门外低喊著我的名。
我捣住耳朵不去理会,随即跑回床上,用棉被蒙住自己的头脸。我以为自己是洒月兑的,但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并不是那么的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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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我开始忙著找房子。
季恩扬这里我是住不下去了,也不可能再回到学舍,那就只好另找地方住。
其实,想要搬离这里纯粹是我自己的决定,季恩扬并没有赶我。不过我这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事情既然说穿了,泰迪熊也归还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炳,听起来好像感觉很失落,是不?唉,我得承认,事实也是如此。
说不难过不伤心是骗人的。我的伤并非只是自尊上的受损,老实说,感情上占了更多比例。
我以为这份情还不至于深到让我放不下,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我在意季恩扬的程度远超过我的认知,这真是当初意想不到的啊。
三天后,我顺利找到了住的地方,那是一层由几个女大学生分租的老式公寓,房租不贵,环境也还不错。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这三天已经够我受的了。除了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季恩扬相处,还得视若无睹他紧追不舍的目光;我甚至考虑把这份工辞了。
然而,这天晚上我却失眠了。
一想到明天就要搬离这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多一些。难过、不舍,又有那么点遗憾,我的初恋结束得好快。
饼了凌晨三点,还是睡不著,索性放弃,披了件外套悄悄地走出房间。
房外,一片静悄悄、暗沉沉的。
这时候,季恩扬大概抱著他的宝贝泰迪熊睡得正甜吧!夜里空气冰凉,我不禁眷恋起他温暖的怀抱。
随即,甩甩头抛开这股眷恋,模黑走进琴房,捻亮书桌上的小灯,然后坐在钢琴前,掀开琴盖,开始弹奏孟德尔颂的《春之歌》,想藉由柔美愉快的旋律安抚自己烦躁的心绪。
弹著弹著,琴音却跟著心情乱了,美好愉悦的曲子完全变了调。
颓丧地叹了口气,我放弃地合上琴盖,只是呆愣愣地坐著。
忽然,一个温暖的胸怀贴住我的后背;跟著,一双手臂紧紧缠抱住我的腰际。
我一僵,继而开始挣动起来。
“别动……”低沉的嗓音在暗夜里沙哑地响起,好似饱含浓稠的情感。
我强自镇定,平板著声音问:“你……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著。”他苦笑了下。“连续三个晚上我又失眠了。”
“怎、怎么会呢?”我的声音微微起了波动。“你的宝贝泰迪熊——”
“我需要的是你不是它!”他有些急促地截断我的话。“没错,以前我很依赖它,但自我生病那一晚后,那份依赖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我默默听著,没有回应。
“还记得你曾告诉我,有位歌星到现在睡觉时还非得盖著小时候的被单的事吗?”他接著又说:“你说,那条被单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他还拿它当宝贝,不管到哪里演唱,只要外宿,就一定要带著它,否则晚上便没办法睡好觉。最后,你还下了个结论,认为那位歌星若不是念旧,便是还没有长大。”
我当然记得。就因为那句无心的评论,让他大为发怒,还把我丢在路边。
只是,我不明白,他突然提起这件事有什么用意。
“那时候,我听了很生气。”季恩扬的额抵著我的后脑勺继续说道:“但,其实你没说错,某部分的我确实还没长大,所以才摆月兑不掉对那只泰迪熊的依赖;就跟那位歌星一样,不管到哪里巡回演奏,我必定带著它随行,没有它,我便睡不著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