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衣瞇起眼,冷声道:“送官严办!”
“是!”汉子点头应答,随即却又面露犹豫地道:“可是,少爷你……”
“壮士无须担心,冯公子在这里很安全。”一道沉稳的声音适时传来,但见王道士道袍轻扬地走进大殿,身旁还跟着两名神色慌张的小道士。想来该是方才的情况吓坏了小道士,才赶紧入内请出师父。
“嗯,有王道士在你只管放心,先将这人送到官衙里!”冯云衣朝他颔首示意,神情看似镇定,内在却是心焦如焚。
汉子衡量了一下情况,终于点了点头,随后押着刘三离开道观。
待人走后,冯云衣再也无法掩饰心焦之情,抬眼瞧向王道士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她?!”
那王道士也不惊讶,对小道士们吩咐了几句后,才道:“冯公子,请跟我来吧。”
没有丝毫迟疑,冯云衣抱起莫桑织赶紧跟在他身后。
随着王道士进入一个朴素的小房间,小心翼翼地将人轻放于床榻上,他神情担忧地坐在床边,目光片刻不离,一手缓缓执起莫桑织那已呈半透明的纤细小手:她的眼紧闭着,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心里更加慌了起来。
“莫桑织,妳醒醒!”他急得直呼起她的名。
饼了好片刻,床上的人儿才悠悠地醒过来。睁眼一瞧见冯云衣,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你没事吧?刘三那恶人……可有伤了你?”气若游丝的声音透着一丝焦急与担忧。
闻言,冯云衣心里一片暖融,喉口却是狠很抽紧。她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他的安危!“我没事,倒是妳……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出口似是没好话,嗓音却异常地沙哑紧绷。
她勉强笑了笑:“我一直跟着你……看你进了道观,然后发现刘三他……我心里着急,顾不得其它……只想进去警告你……”她每说一句便停顿一下,神情显得非常吃力。“道观阳气太旺,又有老君坐镇……所以我……”
“所以她的魂元才会受到重创。”王道士在一旁替她接续道。“魂体属阴,阴阳相克,明知不可行,她还强行闯进来,后果可想而知啊。”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女鬼不顾自己的死活入观救人,可见实非恶灵。
“后果?什么后果?”冯云衣猛然抬起头?“王道士,你把话说清楚!”
王道士只是摇了摇头,别过脸不发一语。
他的反应已足以说明一切,冯云衣一颗心变得又冷又沉,直坠下寒澹深渊。不是没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快……
“妳这只笨鬼……谁让妳多管闲事了!”气极恼极却也慌极的他,忍不住低骂了声,语气却是怜惜得多,责备得少。
忽地,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死心地道:“不!我相信还有其它办法!”目光旋即又盯住王道士,眼露希冀地道:“你一定有办法救她,对不对?”
王道士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冯公子,请恕贫道力有未逮。”
“你是帮不上还是不想帮!”黑眸倏然瞇起,神色阴霾。
王道士并不以为忤,耐心地解说道:“这位姑娘魂魄两分各归各位,长此久矣,烟消云散是迟早之事,何况今日又受此大创。”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一句话,你到底帮是不帮?!”冯云衣完全乱了方寸,怒恼地低喝。
“冯公子……”莫桑织虚弱地唤了一声。“你别怪他,道爷说得没错……谁都帮不了我……”说着,咬了咬唇,神言又止地,犹豫了好半晌,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冯公子……我老实告诉你吧,我的魂魄并不完整,身形愈来愈淡……终至消泯是迟早的事。”
闻言,冯云衣胸口又是猛然一抽。“为什么会这样?!”
她朝他露出一抹苦笑,道:“事到今日,我不妨全对你说了。当年,我含冤死后,便立即投胎到城里富户蒲老爷家里,只是因为辱名未洗、心有执念,三魂仍留在此地……前些时日,地府里的姐妹们警告我,阎王给我定了时限,若再不回归新生之躯,非但我会魂元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就连那转生的蒲家小姐也会受我连累,终生痴傻,不辨人事。”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她看起来更加虚弱了。
蒲家小姐?冯云衣不觉揪起眉心。一年多前在蒲家的那一幕蓦地在他脑海里闪过,莫非……她指的就是那有个痴傻女儿的蒲员外?!
“原来如此啊……”王道士微笑地叹息了声。“冯公子,你只管放心吧,这位姑娘有救了。”
一句话,瞬即将冯云衣的思绪拉回,急急问道:“怎么个有救法?我该怎么做?”
“方法很简单,我想这位姑娘也知道该怎么做,只要她肯放下心中执念,便能回归转生体,重新做人;不过,这事得尽快,迟了对她不利。”
听了王道±的话,他立即转眸望向莫桑织,后者面有豫色地低语:“我……我并非不愿意,只是……”看着眼前这张失了平时冷静从容的俊颜,她心底蓦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之情,让她不由得感到迷惑。
“如果是为了妳含冤受辱一事,妳放心,我答应过替妳出一口冤气,可前提之下,妳得存活下去才能看见。”他马上接口道。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在意的并非这个……”对上一世的怨与恨在这一刻变得轻若鸿毛,只是心头彷佛另有垩碍,却又理不出因由。
“既是如此,妳还在犹豫什么?!”英挺的浓眉顿时打了好几个结,情急月兑口道:“难道妳甘心就这么烟消云散,对这世间一点眷恋也无?难道妳不想再见到我?”
一长串的问话,她却只听进了最后一句o/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彷佛有什么东西被开启、被牵引了,她愣愣地望着他好一会,然后不知不觉急切地频点着头。
“我答应你,只是……现在我的能力有限,需要有人帮我一把。”呈半透明的脸庞转望向王道士。
一接触到她哀求的目光,王道士立即了然,抚须笑道:“贫道并非不讲道理的人,这个忙我很乐意帮。”
三天后。
几乎是天一亮,冯云衣便醒了过来。梳洗完毕,换上蓝底白纹长衫,腰间束个镶玉腰带,整了整衣襟后,随即走出房外。
清晨,安静的冯府里,只见仆人来来去去忙碌的身影:时间还很早,他心里虽急,却也知道现在这时候上门拜访实在很不恰当,只得按捺满心期待雀跃之情,在花园凉亭里闲坐等候。
虽说是等候,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呢!三天了,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对他而言真可说是度日如年,“她”……应该醒了吧?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她会不会不认得他了?
无数个问题不断在他脑子里穿梭来回,一颗心始终无法平静,恨不得此刻已身在蒲家。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呵,就不知她是否同他一样的心情。
正当他坐立不定之际,一道颀长的身影朝他缓缓走了过来。
“云衣,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韦长空走进凉亭,也在石桌旁坐下。
闻声,冯云衣抬起头来,笑道:“没什么,只是精神好便早起了。”
见他神采奕奕、丰神俊朗的模样,往日身上那股隐隐的冷诮阴郁之情已不复见,韦长空不由得替他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