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到这样的分数,她并不怎么在意。以往,为了让母亲开心,她总努力求得好成绩,但现在,没有必要了,她本来就不是在乎成绩的人。
只不过,她没想到,卓斐然竟然要求看她的成绩单。
“一定要看吗?”她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虽然她并不介意自己考出这样的成绩,但拿给他看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几乎可以想见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卓斐然没回答,只是微微挑眉。
邵冬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真的比她的父亲还要像个老爸。无可奈何地,她拿出成绩单递给他。
看着他渐渐蹙拢的眉心,愈显凝重的表情,她不由得在内心里暗自申吟。唉!她可以猜出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依妳的程度,妳不应该考出这样的成绩。”简洁的评论自卓斐然坚毅的唇形吐出,镜面下的黑眸犀锐有神地盯住她。
她没回话,只是一径地沉默着。
“邵伯父应该还没看过妳的成绩单吧?”他挑起眉接着说,肯定的语气大过疑问。“妳的签名模仿得不错。”
邵冬妮顿时红了脸。她确实没让父亲看过她的成绩单,也不打算给看,所以自己临摹了他的签名,她以为自己学得很像,没想到竟被他看出来了。
不说话就表示默认。卓斐然静静地凝视着她,她的眼半垂,长睫像两片小扇子,遮住她眼底的表情;看来温驯乖巧的她,实际上却有着顽固任性的一面,这是跟她相处近五个月他所得到的感触。
静默了好一会,他将成绩单递还给她,没再多说什么地走出她的房间。
邵冬妮讶异地微微瞠大了眼,她以为他会对她说教一顿,没想到他就这么作罢。不知怎地,她反倒觉得有些不习惯,甚至有一点罪恶感。
他可以说是最关心她的人,而她,却让他失望了。
一直到晚餐时间,她才知道他原来是另有打算。
用餐席间,卓斐然突然向邵明远提出给冬妮请个家教的事情。
“请家教?冬妮的功课出了什么问题吗?”邵明远关心地问。
“她这次的期中考成绩很不理想。”
“这样啊……”邵明远认真地思索着。“爱妮有个家教,人还不错,或许--”
“我不要!”话还没说完,邵爱妮立即开口反对。“沈大哥是我专属的家教,不要打他的主意。”沈智皓是倩妮的大学学长,也是德馨学院创办人的孙子,受倩妮之托担任爱妮的家教。
“爱妮,别这么大呼小叫!”三姨太柔声训着自己的女儿。“只要把妳和冬妮上课的时间错开来,就可以了呀。”
“我不要!”邵爱妮仍坚决反对,还一脸敌意地瞪视着邵冬妮,她才不要让冬妮有机会接近沈智皓。
“算了,妈。”邵倩妮一脸了然的笑。“再另外给冬妮请个家教吧。”
邵明远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这时候,始终沉默的邵冬妮忽然开口:“我……不想请家教。”
所有人的目光全望向她,彷佛在等她说出个原因来。
“我……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她的声音低低的,末了加重语气说:“请爸爸不要勉强我!”
邵明远呆了一呆,而后望向卓斐然,用眼神寻求他的意见。
唉!他实在模不透他这女儿的性子,寡言、沉静,又不像爱妮会撒娇,也从不主动和他这个做父亲的说说话;而他自己也忙,没能多花些心思在她身上。
卓斐然深思的眼停在邵冬妮身上,半晌后,开口问:“那么,如果不是陌生人的话,妳应该不会再有异议吧?”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有些纳闷不解地看向他。只有邵冬妮很快地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她微讶地睁大眼,他该不会是想……
“邵伯父,就由我担任冬妮的家教老师吧。”他接下来说的话果然应验了她心里的猜测。“一星期里我可以抽出个三天没问题。”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邵明远显然也有些吃惊,没想到他会愿意这么做。但随即又想,卓斐然可以说是和冬妮最亲近的人,也一向很关心她,由他来担任冬妮的家教,应该最适合不过。
“卓大哥,你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这样好吗?”邵倩妮表情不甚自然地笑问,一种女人特有的直觉让她敏感地觉得不妥,她下意识地看向贞妮,却发现她好象一点也不以为意的样子。
“是啊,斐然,你可是你父亲身边最重要的帮手!”邵明远也想到了这一点。
“邵伯父,你放心,只抽出三个晚上还不至于造成工作上的困扰。况且,真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带过来处理。”卓斐然显然已经设想周全,也决意这么做。
“那冬妮就麻烦你了。”邵明远微笑地说。将冬妮交给他,他是再放心不过了。
见事已决定,邵倩妮不禁微恼地瞪了邵爱妮一眼。
而邵冬妮尽避再怎么不愿意,也因为找不到借口只好乖乖地接受。
“妳又在发呆了!”
一只大掌沉重地拍上邵冬妮的肩膀,足以将她从空邈的思绪中拉回又不至于造成疼痛感。
抬头转颈一望,即迎上卓斐然此刻像老鹰般精锐的眼。唉!她不过才发呆了几分钟就立刻教他察觉,他的敏锐度真是精准得令人懊恼。
自从他担任她的家教以来,每到了星期一、三、五,便是邵冬妮感到最不自由和无奈的日子。放学后,她不再有时间到书局里闲逛,也不再有时间坐在书桌前发呆。
“功课做完了吗?”他在她身旁坐下,俯下脸望着她摆在桌面上的作业本,仔细地检查起来。
见她将所有数学题目全做完了,而且没出半点错误,他点点头表示赞许,随即却微蹙起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邵冬妮被他专注的眼神瞧得脸颊莫名地微微发热。
认识他这么久了,她从没这么近距离看他,或者该说,她从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他。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他实在称得上是一个俊男,个性的一张古铜脸,雕得立体深隽;深显的五官轮廓隐隐散逸出清冷的气质,看似沉稳可靠,却又有着距离,这样的男人最是吸引人,也难怪倩妮与贞妮两颗芳心非君莫属。
“妳的能力并不差,为什么考试成绩会那么糟?”他低低沉吟,神态不像是在询问她,反倒像思索什么似。连续两个星期下来,他发现她并非能力上有问题,而是心态上有问题。
“妳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黑沉的眼紧紧锁住她,不容她闪避。
像被人识破秘密般,她微微懊恼地蹙眉。“我只是不想那么伤脑筋罢了,功课好不好有那么重要吗?”
“那么,妳觉得什么才重要?”他反问她,不带批判与质询的意味,就只是单纯地询问。
邵冬妮怔了一下,竟回答不出来。
从前,母亲的感觉与情绪的反应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也是她最在乎的,但后来母亲走了,她忽然间像失去了重心般,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妳曾想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吗?”卓斐然又接着问:“每个人多少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梦想和期望,妳没有吗?”
她的眼神晃了一下,随即浮起一抹倔强。“那又如何?!梦想与现实往往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预先期望未来只是多此一举,我不相信你最初的梦想是继承家业,整天埋首在一堆数字里。”最后那句话带着点不驯的冷嘲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