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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相扣 第2页

作者:北方

右腕再度被往前拖去--往凤师姐夫妇坟冢的方向。

左封迟仍是凝步不动。她立刻在地上翻滚起来,边滚边挝咬著锁链,彷佛这样就可解开束缚似的。

“你会受伤的。”他低声道。

见她小脸已冻得通红,却仍欲倔强刨坟模样,即使她性如野猴……心中仍是有情吧?好不容易过了两年普通人家的生活,受到温暖跟疼爱,如今却又顿失依凭。此后她又是孑然一身了--就跟当年的他一般。

一思及此,冷淡的眸才消去了些许寒度。

“我不会伤害你的,猴儿……”他试著喊。见她不动,他往前跨了一步,纤小身影却立刻跃开到锁链的极限--七尺外,瞪视著他。

左封迟静止住身形,不愿惊扰她。剑眉微感困扰地轻锁。他从来不曾跟孩童相处过,也不懂得如何安抚人,只能就事论事道: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该上路了。过来。”

一团雪如箭般掠过他脸旁。才堪堪闪过,狭长的黑眸一眨,随即扑来的是张牙舞爪的黑色身影,一大一小几乎同时发动攻势!

他往后一跃,不多不少,恰好保持与方才一样七尺的距离。没有间断,暗色身影继续追击!

左封迟表情不变,在她冲向自己时低声道:“抱歉了。”蓦地出手如电地封住了她穴道。

“吼……呜!”她怒瞠著眼,似乎无法置信自己竟如此轻易受伏。黑猴接著扑上,被左封迟轻轻一拂,立刻滚落在一旁雪地上,同样无法动弹。

“白影。”左封迟低唤。

一匹高大结实的白马立刻来到了身边,挨蹭著他肩,嘶嘶喷著白烟,也一起低头看向他怀中的小小人儿。

她眸里有著怨怼慰以及困惑,细瘦的腕上已有明显瘀痕,铁制的锁链自然不轻;虽始作俑者是她母亲,但此刻看来确实像他困住了她。

他迳自抱她上了白马,她急了!终於嘶哑出声:“小元……”顺著她的视线,左封迟会意过来。

“你喊的是那只黑猴?”是了,这只黑猴一直伴在她身边的。左封迟没有迟疑地下马,用另一只手也把黑猴抱起,她眼底的焦虑才褪去。眨著眼,第一次愿意看眼前的人,紧揪的眉心也才松开些。

“夜了,你睡吧。”他低声道。

说完后不知她是真累坏了,还是困了,抗议渐歇,终至无声,最后只是没精打采地半睁著眼,蜷曲在他怀里。

莫名其妙被拷住的小兽,岂会如此轻易放弃挣扎?左封迟并未深究原因。

白马驰进幽幽夜色里,很快让黑夜淹没了行迹。

“对不起,我斩不断。”

已自立门户的温皓月拿著镇庄宝剑说,神情失望。看著难得风尘仆仆来寻求协助的师弟,她实在莫可奈何。

“没关系的,三师姐。”左封迟表情不变。玄铁链本就是利剑难摧的宝物,这原在他的预料之中。

“奕云山庄”大厅中,庄主温皓月端详著眼前一脸野气的孩子,想起二师姐的境遇,不禁眼眶一红。

“这苦命的孩子,竟只尝了两年的温暖……”忍不住怜惜地伸手,轻抚她苹果般的脸颊。一路难缠的人儿眨了眨眼,像是可以感觉到她的温柔,居然乖乖地任由抚慰,像一只温驯乖巧的小鹿。

左封迟心下微讶,看了她一眼。

“你几岁了?”温皓月俯,柔声问。还顺手喂了一块糕食给她。

“八……岁。”小小人儿居然乖乖回答,还露出了左封迟从未见过的笑容,平时可当凶器的两颗小虎牙,此刻竟然显得相当可爱。

左封迟剑眉明显聚拢。这是那个一路上死也不肯合作的人吗?为何一遇到别人就变了样?

压下心底微微的不是滋味,既然来此的目的已完成,左封迟起身告辞。

“麻烦师姐了。”

“你要走了?”温皓月瞪大眼。他进庄到现在根本还不到半个时辰呢!

“我是来借剑的。”易言之,宝剑无用,留下也毫无意义。

可是他们已经多年不见了啊!

他毫不在乎,她可怀念的紧。好不容易这位孤僻的师弟自动送上门来,她岂有不多留他几天的道理?依他避世的性情看来,下次再聚可能就要等到地老天荒了。

“等等!先别急著走。”看他毫下犹豫要离去,她突然想起大师兄提过一件听来像是玩笑的事。匆忙间来不及思考,她月兑口而出:“我……我已派人备好热了。”

说完,她心一跳,专注盯著十七师弟的反应。果然就见他背影顿了顿,迟疑了下,但仍是选择往外走。锁链拉扯著不甘愿的小小人儿。

温皓月思绪飞转,赶忙补充:“我们庄里有各种浴法,有酒浴、盐浴、牛女乃浴、药草浴、泥藻浴、花瓣浴……”

左封迟突然停了下脚步。

没料到此法真能留住这八风不动的师弟,她反倒楞住。吞了口口水,她试著问:“花、花瓣浴?”

“有什么花?”低沉的声音。

呃!这还有分吗?她努力回想院内所有的花卉种类:“有葵花、桂花、牡丹、石莲花、荷花、杏花、栀子花、玫瑰花……”

“嗯。”

“咦?”他刚说“嗯”了吗?等等!他“嗯”的又是哪一样啊?

温皓月怔怔看著高挺的师弟放下手里的包袱,慢慢转过身来,他的冷面似乎被一旁不识相挣扎的人儿惹得更冷了几分。他双眉如剑,冰眸犀利,鼻梁高挺,看来虽赏心悦目,却怎么样都是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

“烦请师姐准备两个浴桶。”连声音都不近人情地没啥起伏,也莫怪猴儿会排斥他了。他自己可有察觉到这点?

猴儿看她时是一脸笑意,等转到师弟身上时却是明显的臭脸。这副水火不容的模样,真不知道他们这一路是怎么走来的?

“十七师弟,你指的是玫瑰花瓣浴……对吧?”盯著在他手旁直皱眉头的小小人儿跟脸色也同样不佳的左封迟,温皓月一脸同情。

只是她不知道,她该同情的到底是这大的,还是小的?

“还有,我想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温皓月注意到她脖子上有条金练子,伸手一拉,果然掏出一个金锁片来,上面清清楚楚刻著三个宇。“她叫做凤芸侯。”

原来是“侯儿”,而不是“猴儿”。

玫瑰艳红,热水蒸腾。长发披散,宽衣解带。

入浴的却是一个昂藏八尺男儿身。

闭起眼,左封迟让自己整个人泡入热水中,把一身的风尘泥垢全都刷掉。疲累时泡澡是最好的,可安稳心神,沉淀思绪。

他只有结实的右手臂仍置於热水桶外,腕上七尺长两指粗的锁链连接到屏风的彼端,一个细瘦的小手腕上。

整个空间安静又舒服。

安静?是的。他又点了她的穴。所有的小动物都不喜欢洗澡,猴儿……不,凤芸侯自然也不例外。不点穴,她恐怕会撕了那些胆敢碰她的婢女。

虽然时值严冬,不易出汗,但千里奔腾了一个月,她身上早有一股令仕女掩鼻的腌菜味。方才在屏风后等婢女们帮她梳洗,待所有人都退出后,他才宽衣入浴。

他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了?左封迟不禁满足地叹息。

突然,有极细微的水声及气泡声传入耳底。左封迟睁开玄黑色的眸子,侧耳聆听,房内又是一阵安静,只有远处走廊有人走动的声响。

是他多心了吧。不再多想,左封迟又浸回热水中,舒服地放松全身筋肉。却不知道此时,离他七尺远的小小人儿已经快要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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