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雅原本茫然的视线,在看清石景霆忧急的表情后聚焦,愤怒、委屈、压抑、害怕的情绪一下子全部爆发开来,泪水突然不受控制的一古脑儿涌上,不断从眼眶奔流而下,她一把拍开他的扶持!
“不要碰我!你以为这是谁害的?这一切都是谁害的?!”
她崩溃的大吼。
“都是你每天跟着我的缘故!都是你每天害我神经兮兮要左闪右躲的不能正常过日子,为什么你就是不放过我?你这样每天跟着我,只会让我觉得害怕!在我的心里,你现在根本就只是一个变态,连朋友都不是!只要你多跟着我一秒,我就更讨厌你一些!现在我对你厌恶极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我一看到你就想吐,你让我恶心极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瞎了眼喜欢上你?没有人会喜欢上你这种人的!没有人——”
说完,她捂住自己的脸,趴在地上痛哭。全身发颤,连心也作痛,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可是她真的快被他退伍了!
如果恶毒的言语能逼退他——好!那她说。再过分的活她都能说的出口,她不要再每天过着这种快被逼疯的日子。
抬起泪眼,她看向呆立一旁的年轻骑士。他正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着他俩。
“拜托……帮我叫辆计程车好吗?”她抽泣地问,泪水仍无法控制。
“喔……好!”那年轻骑士如大梦初醒的答应,马上招来一辆计程车,慌慌张张的扶她入座。
他们身后传来阴魂不散的低哑嗓音:
“……你该去医院。”
“而你应该去太平间!”
像是又被刺激了,她高声留下这么尖锐的一句,黄色的交通工具立刻在木然而立的人眼前绝尘而去了。
从头到尾,她没有看他一眼。
而他,就这么站在路边,双眼像是目送那黄色车子远去,又像是没看进任何东西般的空洞。
你应该去太平间!
她叫他去死,她是这个意思对吧?
她真的不喜欢他。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用那种打从心底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从不想伤害她,只是想更接近、更了解她而已。他这辈子第一次对人有这样的心情,为什么她就是不懂?
为什么要这么抗拒!甚至……讨厌他!
他所做的一切,无非只是希望打动她而已。他没有说谎,他只是希望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希望他所在乎的人,也能够在乎他而已。
他真的喜欢她啊!
在这个被痛骂的下午,他第一次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心上人恐惧、甚至是讨厌的这个事实,他第一次察觉他们“无法在一起”的这个可能性。
她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他们如何能在一起?
脑中倒转着她每个反应跟神情,如今想来都写满着抗拒。
明明是渴求能够在一起。
却追到了无路可走的阶段。
进不得半分,却也没有任何退路——她讨厌他啊!
我一看到你就想吐,你让我恶心极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瞎了眼喜欢上你?
他第一次发现这是一场绝望的追逐。
没有人会喜欢上你这种人的!没有人!
他盲目地走着,脚踏车早遗落在身后不知多远以前的地方了。当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在走着路,空气中不知为何都蒙上了一层雾,致使他走在平地也能绊上一跤。
一低下头,地面上凭空多了一滴水滴。
仍是维持那驼着背的姿势,他半跪着,像是花了一段时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单膝跪在地上的情形。重新站起身子,他拍也没拍衣服一下,继续如行尸走肉的直走向前——毫无目的。
迎面好几个高中女生惊讶地盯着他直看、交头接耳,他也浑然不觉。
原本二十分钟的回家路程,他直到所有商店全都打烊了才到达。麻木地走上楼梯,回到了租赁的家,却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妈?已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了,他只能在脑里浮现出这个字来。
“爸,你最近工作不用换地方吗?”安云雅在医院里问。
回到家后马上被父亲送来医院的她,说是路上发生意外——事实上也没错。绝口不提被跟踪的事。
她的伤并没有严重到需要住院的地步,只是医生说要观察一晚,确定有没有脑震荡,她父亲当然就马上帮她办理了住院手续。可能是被她刚回家时哭成泪人儿的模样吓坏了吧?她父亲一整晚都小心翼翼地对待她。
“不用了,我们财务部已经移交新人去收账了,这次是真正的安定了。”他慈爱地看着女儿,以为女儿舍不得同学。
“放心吧!你可以跟那个很照顾你的苏艾桦一起毕业了。”
“嗯!”她眼神一黯,随即又强打起精神说:“伊丽莎白呢?爸出门前喂了它没有?”
“啊!”父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忘了,你刚回来那样子,我哪还有心思去理它呢?”一被转移了注意力,接下来的话题也就岔了开,最后还被女儿赶了回去喂猫。
好不容易等到剩下她一人,她整个人就像被戮破的气球,摊在充满消毒药水的病床上。
一想到今天下午自己对石景霆说的那些话,虽然理论上她没有错,是他先骚扰她的,但她就是有一股做错事的罪恶感。
那样的口不择言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她真是气昏了!懊悔、自责、难堪,跟仍有余怒、自厌失态……等各种情绪交相浮现。
她想要转学——强烈地渴望换个环境。
即使是必须要离开她所喜欢的朋友苏艾桦,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休息了两天,她才不情不愿地回去学校。
一月的寒冷,把每个学生冻得奄奄一息的,受伤的她接连几日都让交亲接送上下学——这让石景霆没有机会再跟着她。
于是安云雅从此以后都央求父亲接送。
结果此举真奏奇效,石景霆在校外都没有再跟踪过她,连在大厦楼下出现也不再有过——他们变成只有在校内会无可避免的碰面。
她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是父亲的出现吓退了他——她可以感觉到他收敛的主因,是她那天的痛骂。
早知狠狠骂他有效的话,她早三百年前就这么做了。
虽是如此想,心底仍有一份抛不开的罪恶感。她在校外仍是会杯弓蛇影的回头张望——即使他人不再跟来,对她影响力依旧不减。
好几次,她在校内见他张口欲言的模样,她都马上转身离开,埋进苏艾桦所组成的读书团体里面,让他无法靠近半步。
“对不起……”
这是某次两人擦肩而过时,他快速低声吐出的话语。
但道歉又有何用呢?以为他想求好的她,硬是加快步伐离开,不想再陷入以前的轮回。他以前所加诸给她的,就算他再道歉个千万次,也扭转不回她对他的观感了!他们不是朋友……再也不是了。在她说了那样的话之后……
后来渐渐的他没再骚扰她了,只是偶尔会感觉到视线,当她一回头,就会见他不自然的别开头去,甚至突兀地转身走开。
有好几次见他在校园里独来独往的身影,跟脸上以前所没有的悲痛表情,她都咬着牙不去在乎。
就这么一个学期过去了。
升上三年级的新学期时,他们班上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