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太多事了。”她喃喃道声歉,退了出去。
懊死的!俞子惑心力交瘁地将脸埋入双掌中,矛盾的心绪严重失衡。她没有办法不管他的事,而他又如何能够强迫自己放手让她离开他的生活?
他知道一旦父亲知道她的身分,肯定会更不谅解他;他知道如果让她走,对他们两个人都好;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但那些该死的知道却无法打消他想把她留在身边一生一世的念头。
一生一世?俞子惑自嘲地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如何能奢求一生一世?他连对她说一句“我爱你”都不能,生怕狂炽的情一旦冲破铁幕,就再也抑制不了了。
“我可以坐这儿吗?”亲切熟悉的声音在玉竹头上响起。
她抬头看了来者的笑脸一眼,点点头。
“你看起来真没精神。”李士民端着餐盘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她牵动两边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手拿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盘中的海鲜烩饭。
“怎么了?愿不愿意说给我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拿个主意。”他诚心提议道。
“没什么,只是有点心烦。”她烦,却不是为自己的事而烦。
真好笑,她真是标准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俞子惑自己都不理会父亲的不公平了,她为他伤什么神、抱什么不平?可是想是这样想,心里就是放不下。
李士民看着她半晌,轻叹口气,“算了,你不想说就不勉强你。要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可以来找我。我就算没办法帮你解决,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总比你孤单奋战来得好。”
“谢谢你。”玉竹低声道谢,拨弄着盘中的食物,还是没有一点胃口。
忽然,原本嘈杂的员工餐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李士民好奇地看向餐厅门口,只见一群西装革履的高级主管浩浩荡荡地走进餐厅。
“总裁来了。”他压低声音说。
总裁来了,那他……玉竹连忙抬起头,一眼便望见站在俞锦源身后的两兄弟。站在右侧的俞子城一袭白色亚曼尼西装衬得黑亮的肤色更加黝黑,微鬈的长发垂过肩头,狂放的气质引人侧目。而站左侧的俞子惑则是全然不同的典型,拘谨得体的三件式纯手工西装,搭配上一丝不苟的发型和淡漠的眼神,无形中便给人一种冰冷的疏离感。两人之间的差异就宛如炎日与冷月,辐射出截然不同的温度。
俞锦源将围在身边的高级主管打发走,父子三人合坐一张桌子。
李士民端详了一会儿,摇摇头这:“副总裁的情况不太乐观。”
“嗯。”玉竹浅应一声,拉长的声音更像是在叹息。
他的情况如何能乐观得起来呢?光从三人落坐的方式就可以看出俞锦源偏爱长子。两兄弟坐在同一侧,但俞锦源却选择坐在正对俞子城的位子。就算他是无心之举,恐怕四周的员工也不会这么想,只会当他隐隐表态,经过这顿饭后,转向俞子城阵营的人怕又会增添许多。
她低下头,拨动着盘中白女敕的花枝片。静默片刻,她抬起头,忧虑的眸光远远对上另一端俞子感的漠然注视,和他同样拨弄着盘中花枝片的举动。
这样的默契让她不禁漾起浅笑,而更令她意外的,他紧抿的薄唇也微微牵起不甚明显的笑弧,而后以汤匙盛起花枝片,仿佛敬她似的在空中停顿半秒后才送入口中。
玉竹也笑着回敬他一口。远远分坐两处的两人就这么你敬我一口、我敬你一口地把原本食之无味的海鲜烩饭吃光。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副总裁不但英明神武,还能开胃整肠促进食欲。”李士民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闹闹地调侃道。
她微微红了脸,垂下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样看来,我是完全没有机会了。”李士民爬爬短发,语气中难掩遗憾。
玉竹歉然地抬眼看他,“阿民,我……”
“算了,我明白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他无所谓地摆摆手,“祝你们幸福。”
幸福?玉竹着向吃完午餐,正准备离去的俞氏父子,轻声低叹道:“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李土民一时没听清楚。
俞子惑忽地回眸,淡然的眸光与玉竹的视线交缠片刻,荡漾出浅而短暂的温柔,接着收回目光,跟上父兄的步伐。
“没什么。”她摇摇头,将他临别的回眸收入心中。
幸福?或许可能吧!在这种暧昧不明的气氛中,在他暧味不明的温柔中,在一切都不能说得太明白的关系中,只是一个回眸也让她感到幸福,只不过这样的幸福不能用力抓紧,怕它会像空气一样消失在掌心。
“唐小姐,把这份合约拿去给俞特助过目。”
经过两个月的见习,俞锦源正式将俞子城升为总裁特助,而原本隐而不显的派系问题也渐渐浮上台面,虽然还没闹出什么大问题,但时日一久难保不会出乱子。
玉竹不赞同地直视俞子惑,迟迟没有接过他手中的合约书,抿白的唇瓣张了又合,欲言又止。
他放下合约书,“有话就说吧。”
“为什么要让他过目?他只是总裁特助,不论职位或权力都在你之下,就算他是你大哥又如何?这是个凭实力取胜的社会,靠的是实力。不是看谁先出生。让没有能力的人掌权,只会坏了俞氏企业的名声,危害你多年努力的结果。”玉竹一口气把话说完,脸上仍挂着不赞同的表情。
“你认为我大哥没有管理俞氏企业的能力?”
俞子惑微扬眉,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大哥从小就是个极出色的孩子,和俞家有些交情的人都认为大哥绝对是继承俞氏企业的最佳人选,包括他也是这么认为。直到八年前大哥丢下未完成的博士论文去流浪寻找自由,人们才渐渐发现隐没在兄长耀眼光环下的他。
“就算他有能力,也比不上你。”
俞子惑诧异地盯着她,提醒道:“他是牛津大学企管硕士。”
“那又如何?你是剑桥大学企管硕士。”玉竹骄傲的口气好像拿到硕士学位的人是自己。
“他沟通谈判技巧高超。”
“你运筹帷幄知人善任。”
“他风趣幽默。”
“你冷静自持。”
“他精通七国语言。”
玉竹愣了一下,旋即又不甘示弱的回道:“一台功能超强的翻译机一万元有找,还可以说八国会话。”
翻译机一万元有找?!天,他们两个在瞎扯什么!他脑中甚至浮现他大哥额上盖着“快译通”的标志。虽知道这情况实在荒谬,但他抿直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扬,最后逸出低低的笑声。
直到听见俞子惑的笑声,玉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可是……她痴痴望着他难得的笑容。他笑起来好好看,一个小酒窝缀在右颊上,微弯的双眼有着大男孩般的腼腆。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俞子惑依旧眼角含笑的凝眯着逗笑他的小女人。
半晌,他垂下目光,将桌上的合约书往前一推,再次吩咐道:“拿去给俞特助过目,告诉他如果他不看,我就不签名。”
玉竹不解地摇摇头,“为什么你还是要把多年努力的成果拱手让他?”
“一个企业只能有一个主要决策者。”
“可是为什么是你要让他?论实力、论资历,你没有一点不如他!想想你这些年来的努力与辛苦,凭什么让他坐享其成?”
“不,我有一点永远比不上他。”他涩涩一笑,拿起合约书递给她,“帮我拿去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