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秘书。”简单三个字淡漠地划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玉竹抬眼望向对座的俞子惑,又迅速垂下目光。他没说错,他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罢了。
“就这样?”徐明甫显然对这样的答案颇感失望。
他还以为会有什么惊人消息呢!
梆兰沁灵活的大眼骨碌碌地在玉竹和俞子惑两人间游走,似乎看出了什么暧昧的情愫,她语带暗示他说:“那唐秘书的表现一定浑好,所以老板才及请她来法国餐厅出晚餐。”
“兰沁,几个月没见,你的中文愈来愈有‘特色’了。”俞子惑的表情依旧淡然,对于葛兰沁暗示的话语也没有任何表示。
“素吗?偶最近一直浑认真在鞋中文。”葛兰沁乐得呵呵直笑。
“傻丫头,子惑是说你的中文愈来愈有特色,可没说你的中文愈来愈标准。”徐明甫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对好友摇头叹道:“她以前顶多头卷舌的地方忘了卷。
现在可好了,全台湾有两千多万人,她偏偏要跟我姨婆学中文,结果弄得一口英国腔的台湾国语。“
“都素你害的啦!谁教你都不陪偶!偶只好跟姨婆鞋中文。”葛兰沁哀怨地瞪未婚夫一眼。
“公司里事情多,我总不能丢着不管。”
梆兰沁唤道:“都素你的话。把伦家从英国骗来,就不理偶了,偶干脆回去好了。”
徐明甫连忙拉住她的小手,侧过身子,在她颊边印下一吻。“我道歉。别回去,我这几天把事情交代一下就带你去台东,你不是一直想去台东看看?”
“真的?你不要骗偶喔。”
“我发誓。”徐明甫拉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玉竹木自在的垂下目光,不敢看他们两人甜蜜的模样,也不敢把目光移向俞子惑,只好一直低着头。不该来的!瞧她把自己弄得多尴尬。
俞子惑深思的眸光轻轻落在她身上,似是着穿她心中的困窘,跟着目光转冷,凛冽地射向那一对旁若无人的爱侣。满满的浓情蜜意霎时被不善的眸光冻结成冰,你侬我侬的两人立刻正襟危坐,不敢造次。
鳖谲的沉默持续着,徐明甫原本还耐心地等待俞子惑先开口,但直到侍者撤下开胃菜、浓汤和前菜,送上主菜,他才发现自己错了。毫无疑问的,俞子惑和他那个不多话的女秘书,绝对有办法撑到吃完最后一道甜点,却不会被这种沉闷的气氛闷死。
徐明甫才要开口,向来爱热闹的葛兰沁已经受不了这种沉默,抢先开口道:“子惑,听梭你大哥今天结分,你怎么没留在家里帮忙招待客伦?”
玉竹听见她的问题,担心的抬头看了俞子惑一眼。
她还是不太能适应葛兰沁的发音,但多少能明白她的话中提到今天的婚礼。
“听说新娘是左氏电机的独生女,年纪轻轻就拿到柏克莱的电脑博士学位,挺厉害的。”
俞子惑看他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所以?”
“你不好奇吗?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大嫂,你不会连婚礼都没参加吧?”
他能不参加吗?一抹不明显的伤痛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一向以好友自居的徐明甫也没发现,只有隐隐投注在他身上的心疼目光说明了他的苦涩并非无人发觉。
“你明天看报纸就知道了。”
“哇!还上报呀!”葛兰沁欣羡地低呼一声。
“影剧版。”俞子惑嘲弄着今天的婚礼。
徐明甫狐疑地和葛兰沁对看一眼。“为什么是影剧版?”两大企业联姻,就算没上头版头条,至少也会在财经版出现,怎么会刊在影剧版呢?
俞子惑没回答,优雅地拿起餐巾轻拭嘴角,跟着起身。“我有事先走了,结婚时记得寄帖子给我。”
“失陪了,很高兴认识你们。”玉竹歉然一笑,迅速跟上他离去的身影,只留下坐在座位上瞠目结舌的两人。
岸清了帐单,俞子惑和玉竹站在餐厅门口等泊车小弟将车子开过来。
“抱歉。”他目光直视前方,沉声道。
“没关系,我吃饱了。”玉竹仰望着他的侧脸。她知道在他冷漠外表下的其实是一颗易感而苦涩的心。
他将双手插入西装裤口袋,昂起头望着夜空。_她也跟着抬起头,“这里看不到星星,霓虹灯太亮了。”
“俞先生,您的车。”泊车小弟将车停在他们面前,有礼的招呼道。俞子惑给了小费,坐进车内,沉默地望着玉竹半晌。
“副总裁,有什么问题吗?”他的目光看得她慌了手脚。
“没事。”他终于收回令她心慌的目光,踩下油门。“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看到星星,陪我去吧。”
由他行驶的方向,玉竹可以猜出他要带她到哪里看星星。果不其然,车子在墓园外停下。
“怕吗?”俞子惑没下车,转头问她。孤男寡女共处在生无一人的墓园,就算八字够重,不怕鬼来骚扰,也该怕那个居心叵测的男人。
玉竹摇摇头,迳自下了车,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唇边浮现浅笑。
他也跟着下车,见她面露笑意,淡声的问:“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我在想有没有人像我们一样专程跑到墓园看星星。”她将双手背到身后,偏着头笑道。
“我到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
“你常来这儿看星星?”
俞子惑没回答她的问题。他将双手插入西装裤口袋,若有所思地望向幽静的墓园。
“跟我来。”他轻声道,怕扰了此地的寂静。拦在口袋中的右手动了动,忽地抽出,握住身后人微凉的小手。
玉竹讶异地望着他厚实大手半晌,缓缓将目光挪向大手的主人,见他偏过脸去,原以为他会松开手,没料到他反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小心点,路不平。”由喉头咕哝出的叮嘱听来像是有些不大甘愿,但又夹杂了一些别的情绪。
步上石阶,俞子惑牵着她的手来到那座两人都极为熟悉的墓前。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俞子惑握住她的手不曾松开,他望着母亲的墓碑,耸了耸肩,“不为什么。”
玉竹抬头想看清他此时的表情,但夜色太深,除了他模糊的轮廓外,什么也看不清。她将目光移向墓碑,轻声道:“我想你母亲一定很温柔、很漂亮。”
“小时候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她很爱玩也很爱笑,在她眼中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乏味无趣的。可是……”俞子惑的眸光转暗,大手倏地收紧。
“她现在却冷冰冰地躺在这里,再也听不到她的笑声,再也等不到我爸有空陪她去环游世界。”
玉竹的手被他收紧的力道抓疼了,却忍着痛不哼一声。“对不起。”
“同样的三个字你爸说过几十遍,但又改变了什么?躺在这儿的依旧是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尸体。”俞子惑的手抓得更紧。
她仍旧强忍着痛楚,喃喃地说:“对不起。”
“不痛吗?为什么不叫?”他的力道忽地放松。
“因为你心里的伤比我还痛。”
包覆着她手的巨掌震了一下,静默片刻,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又与你何干?”
“是呀,又与我何干?”王竹反手与他交握,苦笑地摇摇头,“可是我却没办法叫自己不要管。”
俞子惑低下头,直视她的双眸半晌,最后别过脸。
“走吧。”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他苦涩地笑了笑,回头望一眼母亲的墓碑。因为他想让他母亲看看这个令他心动的女孩。但讽刺的是,如果不是她父亲,他母亲此时应该漾着满脸开心的笑容,拉着她问长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