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不回台湾?哈哈哈,真好笑!你放得下你那一家子怪人吗?”爱因斯坦沙哑粗嘎的冷笑声听来实在刺耳。
子城不悦地沉下脸,阗黑的瞳眸倏地变细,诡谲的笑意才在他唇边浮现,下一秒爱因斯坦已经被他牢牢擒住,连逃都没机会逃。
一落入子城手中,爱因斯坦立刻以吵死人的超高分贝喧呼道:“救命喔!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在哪里?有人虐侍动物喔!快来人喔!不来会死鸟喔!”
子城对它刺耳的呼救声充耳不闻,迳白偏过头,扬声问湘云:“女圭女圭,你喜欢吃红烧鹦鹉肉还是烧烤鹦鹉肉?”
湘云还没来得及回答,爱因斯坦又爆出更凄厉的惨叫声,“救——命——啊!头家啊——你才出去没多久,我就被人家欺负……”
“闭嘴!”子城终于受不了它魔音的摧残,腾出一只手箝住它叫个不停的鸟嘴。
“你刚才说我那一家人怎么样?”温和的口吻隐隐透着骇人的威胁性。
爱因斯坦虽不是俊杰,倒也识得时务,连忙点着小脑袋,待子城松开它的嘴后,连声赞道:“好人!你一家人都是大好人、大善人。”。
“那我教女圭女圭游泳还要付场地费吗?”
“这个……”爱因斯坦迟疑了好——会儿。
他一只黑眸再次眯细,“嗯?”
“不收了,不收了!”
“很好,你可以走了。”子城满意地点点头,松开手放它走。
“大欺小,不要脸。”爱因斯坦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道,慢吞吞地振翅飞起。
“我听见了。”温和的语声再次扬起。
“我什么都没说!”爱因斯坦急忙振翅加速离去。
子城笑眼看着爱因斯坦落荒而逃的小小身影,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竟显得空茫。
湘云的目光捕捉到这极短暂且微小的变化,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不是,那空茫的神情虽只是一闪而过,却清晰无比的深深烙印在她心版上。
到底是什么事竟会让看来总是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的他觉得茫然?她着实想不透。
湘云有些出神地望着举步走向她的子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没有半点绅士风度,取笑她的时候笑得比谁都大声,可是他却肯冒着生命危险救她;他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浪迹天涯的流浪汉,但他的淡吐与气势却又像是惯于发号施舍的领导者。
他到底是什么人?她想了解他,她想知道每一件与他有关的事,她想……
天!湘云被脑中不停浮现的念头所震慑住。她是何时变得如此在意他?
“想什么?”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俊脸猛地震动她的心弦,原本平顺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湘云心虚地避开他的注视,生怕被他看穿心里的秘密。
“没……没什么。”
“要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她一脸茫然的反问,压根忘了学游泳这回事。
子城好笑地轻拧她的粉颊,“是谁要我今天教她游泳的?”
“噢。”湘云傻愣楞地点了下头。
“月兑衣服。”说完,他开始动手月兑去上衣,露出黝黑结实的上身。
“月兑衣服?!”湘云尖锐地倒抽一口气,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圆睁的大眼惊愕地瞪视着子城。戒慎的目光被他强健结实的上半身分散了注意力,但她很快便将注意力拉回,呃,偶尔偷瞄几眼应该没关系吧!
“衣服浸水会不容易活动,而且还会把你往下拉,所以我才要你月兑衣服。”
“可是……”湘云绞着手指,一时间也做不了决定。他说的是很有道理,但要她在一个大男人面前只穿着内衣裤,她实在做不到。
子城掏出口袋里的万用小刀,盘腿坐下。“你背祗着我坐下,把衣服月兑下来给我,我帮你修改,”
湘云小心翼翼地祗着他的背坐下,再三确定他没回头偷看,才把上衣月兑下拿给他。
他的背很宽,体温比她的略高,平滑的皮肤靠起来很舒服。她挺直腰,让自己几近半果的背贴着他的,偷偷蹭了蹭。
真的好舒服!湘云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便慢慢转过身,用脸颊轻蹭他的背,感觉那舒服又温柔的触感。
“我不介意你继续,不过我不能保证结果会如何。”子城的声音绷紧,但又带了点好笑的口气。这女圭女圭难不成把他当成没感觉的死人?如此女敕滑柔细的肤触,哪个正常的男人抵挡得了?他没反身把她扑倒在地就算是自制力惊人了。
被捉到了!湘云连忙背过身坐好,不敢再乱动。她虽然不太清楚他所指的“结果”是什么,但多少能猜出不是什么好事。
“裤子给我。”子城把拆掉袖子又修短长度的上衣递给她。
湘云先套上上衣,才把长裤月兑下拿给他。改短后的上成长度仅达胸部下缘两公分方右,随便一抬手就可能春光外泄。她皱起秀眉,低头看着比内衣多不了多少布料的上衣。
“俞子城,你会不会改得太短了一点?”
“不会,我看起来很舒服。”
什么叫他看起来很舒服?湘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你这个狂!”她又气又恼地回过身用力捶他的背泄愤。“裤子还我。”
“来不及了。”子城把已经改短的裤子丢回去给她。原本长度及踝的长裤变成了臀下两公分的小短裤。
湘云穿上短裤,低头审视一身辣妹似的装扮,接着惨叫一声。她竟然忘记这是她仅有的一套衣服!弯弯的柳眉随即皱成八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是衣服而已,有那么糟吗?”子城轻点她眉心,抚平她眉间的纠结。
“可是……”湘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可否认的,这身装捞实在轻便了许多,但她总觉得不对劲,好似这样的她不是她,但真正的她又是如何?
在还没遇到俞子城之前,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她的动作总是优雅细致,她的穿着总是得体大方,她是人人眼中温婉、没脾气又易碎的搪瓷女圭女圭,可是那不是她,这些日子来,她清楚知道她会生气、她不服输,她甚至会骂人。
但她若不是搪瓷女圭女圭,她又是什么?
湘云猛然拉起子城的手奔向蔚蓝的大海。
“教我游泳,我要学自由式。”她要学会所有的东西,也学会做回她自己。
“不管衣服的事了?”
“剪都剪了,想也没用。”湘云信话是对子城说,也是对从前的自己说。
她松开他的手,冲进冰凉的海水里,忽地扯开嗓门大吼:“喂——””个海浪打来,她一时没站稳,向后倒进海水里。子城急急忙忙奔过去,却见她一身湿淋淋地从水里爬起,还咯咯笑个不停。
“好好玩!俞子城,你有没有被海浪打过?喔,你一定有,可是我以前都没有。我妈咪只肯让我到健身俱乐部的温水游泳池泡泡水,我一直想知道海水尝起来是什么味道……”湘云伸舌轻舌忝手背上残留的海水,随即皱了皱小脸,吐舌道:“咸咸涩涩的。”
子城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时而大声吼叫,时而发疯似的冲进海浪中。他知道她在发泄,就如同当年的他再也忍受不了那座囚禁自己的无形牢笼,发了狂地在下着倾盆大雨的校园拔足狂奔。隔天他丢下未完成的博士论文,开始他的流浪生活。
湘云气喘吁吁地走回子城身旁,原本整齐柔顺的长发像疯婆子似的披散开来,一向轻柔的声音几乎快被她喊破,但她脸上满足的笑容却灿烂得像八月的骄阳,让子城完全移不开目光。
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又喘了几口气才道:“告诉我,自由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