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发什么神经!”伶儿喃喃自语,轻斥自己无稽的想法。
变了一圈,伶儿站在谨晔的房间门口,迟疑了半晌,还是轻轻推门进去。
房间布置就如她所想像的,除了简单还是简单,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一张木制双人床和同样也是木制的书桌和衣柜,这个人显然朴素得过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他床边,深怕吵醒他。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这么爱看他的睡脸,只知道这一分恬静能平稳她狂炽的心,一切仇恨似乎不再那么强烈,但她也自知不能靠他太近,一旦失去了仇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什么。
他吗?伶儿盘腿坐在原木地板上,静静看着谨晔熟睡的脸,不一会儿,她摇摇头。他永远不可能被她所拥有,天使与恶魔是两条永无交集的平行线,尽避再渴望也只能在一方远远眺望。
“睡不着吗?怎么起得这么早?”谨晔不知何时醒的,正睁着一双温柔瞳眸看她,轻声问。
伶儿只是看着他,她还不习惯去解释原因。
“认床?”谨晔猜测问。
她摇摇头,好半晌才出声,“习惯早起。”
“不想再睡一会儿?”
“如果你想继续睡,我就不打扰你了。”伶儿起身要走。
“伶儿,我不是在赶你走。”谨晔望着她一脸漠然。她有时候实在太敏感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关心话在她耳中听来却另有所指。
伶儿停下脚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的善良与温柔让她失措,冷淡的态度与锋利的言辞一向是她惯用的行为模式,但是一遇到他却全使不上。
她咬着下唇,扯了个谎,“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赶我走,我只是饿了,想找点东西吃。”
“饿了?你想吃什么?我的厨艺挺不错的哦!”谨晔拥着薄被坐起身。
“你会煮菜?”伶儿一脸难以置信,“你分得出白糖跟盐吗?”
“呀──你挺瞧不起人的哦!我可是两届大专杯创意菜冠军呢!”谨晔挺骄傲地仰高他高挺优雅的希腊鼻。
伶儿不禁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了,“光用说的谁不会,做出来真的能吃才算数。”
“没问题,你就看我大显身手吧!”谨晔正打算掀开薄被起床,又及时想起自己有果睡的习惯,连忙又缩回被里,整张俊脸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潮红。
伶儿就算刚才没看清楚他一双强健修长又走光走得恰到好处的玉腿,他脸上老实的红晕也泄漏得差不多了。她眨眨水灵灵的大眼,似笑非笑的微翘嘴角中噙了几许邪气,她可不曾忘记要让谨晔成为她第一个男人的目标。
缓缓审视过他结实匀称的肌肉,她轻轻挑起他垂低的下巴,语气暧昧地说:“我认输了,你这道“秀色可餐”果真出色。”
谨晔被这性别错换的情况弄傻了,直到伶儿离开后的关门声传来,昏眩的脑袋才开始运转。
他伸手模了模下巴。天啊!他竟然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女生吃豆腐?!
“有没有人说过你实在很容易脸红?”伶儿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看谨晔忙东忙西的准备早餐。
“没有。”他按出隐藏在墙壁内的炉子,假装低头忙着,不敢回头看她,怕她发现自己脸上的红晕仍未退。
“为什么没有?”
“脸红是人体的正常反应,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我就从来没有脸红过,我不就不正常啰!”伶儿背着手,轻踱到他身旁。
“各人体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谨晔别过头躲开伶儿的探视目光。
“不用躲啦!你连耳朵都是红的。”她伸出冰冷的小手贴着他火烫的耳朵,“其实这现象还有另一种说法,叫作──纯情。”
“你知不知道形容一个男人纯情或是漂亮都是蔑视他的男子气概?”谨晔莫可奈何地拉下揪着他耳朵玩的小手,语气中只有宠溺。
“可是你真的既纯情又漂亮,还很贤慧,“娶”你当老婆一定不错。”伶儿低头深深吸入草莓松饼的甜甜香味,逸出一声赞叹。
谨晔笑眼看她露出一脸馋相,这才是她该有的表情,正值花样年华不该被仇恨的绳索所捆绑。但他有些疑点始终无法参透,照理说伶儿的仇恨应该是因为叔叔忻正群谋害她一家人所造成,可是她的言辞与举止却隐隐透露出她的恨是日积月累,经由一次次伤害堆积而成,这其中的因由连柏羿文也无法说明,惟一能确定的是伶儿是忻家的唯一继承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父亲忻正丰和母亲夏和枫的刻意忽视却也十分明显,或许这之间的矛盾正是关键所在。
“怎么不说话?”伶儿小心翼翼地瞄他一眼。她不应该怕他的,但她就是怕他的沉默,怕他或许生气,或许转身就走。
在看见他满脸笑意之后,伶儿几乎重重呼出一口气来平定自己忐忑不安的心。
“我在想今天的行程表。”谨晔盛起松饼,搭着她的肩走向餐桌。
“你很忙?”
“嗯。”他一耸肩,“有些责任不能不管。”
“你有职业倦怠!”伶儿一语道破他语气中的疲累。
“算是吧!”他笑了笑,“算了,不谈我了,聊聊你吧!”
“没什么好说的。”伶儿又回复双手抱胸的防御姿态,抿成一直线的双唇带着抗拒和刻意装出的冷淡。
“还是不想说?”
她挑眉睨他,“反正你全都查得出来,何必问我?”
“我只是想了解你,没有恶意,你若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再追查。”
伶儿直视入他眼底的坦率无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不免稍稍软化。
她用叉子拨弄着盘中的松饼,“我不想说,你还是聊聊你自己吧!”
“伶儿,一个人寂寞,两个人相守,当你想说的时候,不要独自品尝寂寞,记得有我这个朋友。”谨晔轻轻覆住她的手,认真地说。
伶儿看着覆住她的那双修长大手,心跳仿佛有些乱了节拍。
一个人寂寞,两个人相守,那三个人呢?三个人心痛。伶儿想起她身上流着得不到爱的第三者的血液,她会不会也成为……第三个人?
她实在没想到他竟然忙到这种程度!伶儿缩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则定定望着大门门板。
连续三天她一早起来只看见餐桌上微温的早餐和一张道歉的纸条。到了晚上,她也弄不清楚他究竟是几点回来,只知道他总会到她的房门口看她睡了没。
不过他虽然忙,却还记得不让她饿着。早上十点街口的广东小陛会送来两笼中式点心当早点,十二点则有法国菜和西班牙菜让她选,下午三点左右郭妈妈会带小西点来陪她下午茶,六点吃晚餐,前天呢,是五菜一汤梅花餐,昨天是蚵仔煎加蚵仔面线,今天晚上吃麻辣火锅,一到晚上十点街口的广东小陛会再送来两笼点心当宵夜。她都快以为自己成中元普渡的猪公了!
墙上的古式挂钟早敲过了十二下,伶儿几乎想放弃等待,眼皮已经重得不听使唤,不行!她强睁起惺忪睡眼,但眼皮却像是不断上铅块般,愈来愈……
看到沙发上蜷卧瘦弱的身影,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无法克制地由谨晔心底涌出,他知道自己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但是堆积如山的公事又不能搁下不管,或许正如伶儿所说的,他真有职业倦怠了。
他拨拨伶儿额前垂落的发丝,俯身抱起她,即使如此细微的骚动还是惊扰了伶儿敏锐的知觉,她眨眨双眼,有些疑惑自己的视线为何如此贴近谨晔的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