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视着她,她则惊愕的睁着空洞的眼眸,傻傻的望着他。
梦里,路奕又化身为大将军展子谦,而她,她更清楚的确定她是被他拋弃的妻子古钰儿!
可震撼她的是,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古钰儿的死亡!
死亡是每个人必定会经历的关卡,辜玟一向认定那是迟早必须面对的问题,只不过古钰儿之死,她却切身感受到自己的死亡。
迸钰儿被拋弃在尖石山的飞雪山崖之中,她无路可去,只有苦苦哀求她的丈夫能回头看看她,她不放弃任何希望,相信只要丈夫知晓真相,一定会回头来接她回去。
虽然她受命窃取驻军图,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仿造一张类似的图纸有何难?
展子谦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她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深深的爱着他,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他。他怎么可能不懂?
她手无缚鸡之力,父与夫之间令她左右为难,她唯一能想出来的方法,只有利用自己一点绘画的功夫,描绘一张类似的羊皮卷应付父亲了事;她深深的相信,丈夫是信任她的,他会了解她是不可能出卖他的。
奔玟的意识相当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梦中,同时她也深刻的体认到,这个愚昧的古钰儿,正是她!
她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死亡,却仍愚蠢的认为她的丈夫一定会回头接她。
奔玟痛恨古钰儿的可笑,却无法不随着古钰儿而落泪,心绪飘空,脑海里却充斥着展子谦的影子,以及古钰儿和展子谦之间夫唱妇随的恩爱片段。
四周的风雪几乎将古钰儿掩埋,她一动也不敢动,双眸依然凝望着展子谦离去的方向。
她怕他为寻她而找不到方向,她也怕,如果她离开这个地方,他就找不到她了;而她更怕,如果她死了,她就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了。
身体四周全被雪包围着,她觉得好冷,却一直不敢合眼;风雪没有停,黑幕覆盖夜晚,她却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奔玟感觉到她的心跳几乎快停止,更清楚的感受到古钰儿的眼眸至临终时,依然凝望着远方。
倏地,辜玟醒了!面对着眼前和展子谦有着同样面容的路奕,她恶狠狠的赏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路奕被莫名的巴掌惹火,他愤怒的瞪着她低吼:“妳发什么神经?”
“你是王八蛋!冷血无情的家伙!”辜玟的胸口似有座欲爆发的火山,又似藏了几百年的怒气,必须一次宣泄。
“辜玟!利用这种方式将妳带来的人是爷爷,不是我,妳最好搞清楚。”路奕慎重声明。
奔玟依然以仇怨的目光睨了他好一会儿;她知道是残梦带来的火气,可她就是没来由的想对他发脾气,有如要为古钰儿冤死一事报仇似的。但,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算了!”辜玟拉过自己的行李想离开。
“妳要去哪里?”路奕瞪着她,虽然平白无故受到攻击,但他还是得提醒她,“我已经说了!妳哪里都去不得。”
“所以呢?”辜玟很不甘心,却以最平静的方式表现。“你真要我住在这里让你看我的笑话?你不怕我弄得这个地方鸡犬不宁?”
“如果妳有这个本事的话。”路奕不以为然地补充:“堤文西可是个大家族,亲戚的宅第几乎全在附近,彼此串门子的机会绝对是有的,妳有没有能耐应付还是个问题。”
她当然清楚堤文西是个大家族,而且之间存在着的不是普通的麻烦。
“看样子,你也很讨厌去面对这些问题嘛!”她消遣他,有谁不知道堤文西家族的规定特别多,包括了子孙不得外宿这条家规,即便是路奕也无法违令。
“妳不也必须开始面对?”路奕反正也习惯了。
“我有说我要面对吗?”她反问。
“随便妳!”他撂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往楼上移步;因为他发觉,她的倔强只会让事情永远没有结论。
她望着他的背影,脑中突然冒出了个点子,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也许是太突然,他的脚步踩了个空,差点撞上阶梯。
他终于忍无可忍,咆哮道:“辜玟!妳到底想做什么?”
“不好意思。”她挑着半边的眉头,淡淡的道了个歉,却缺少诚意。
他索性坐在阶梯上,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和她应对?他总是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又气又无可奈何。
“我需要你带我出去。”她直言。
“为什么?”
“你佯装要去公司,我躲在你车内,相信可以骗过你家门前那几个大汉。”她相信这项计画的成功率和可行性绝对是百分之百。
“我不要!”他将她没有诚意的笑容现学现卖。
她对他的笑感到熟悉和刺眼,“你不是最不想看到我,为什么不协助我逃走?你到底用意何在?”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就是想看妳出糗。”
“堤文西先生,所谓物极必反,你认为我会乖乖待在这里?你错了!我在公司没有方法进去你办公室将我们的事召告天下,在这里并不代表不行!”
闻言,路奕欲往上走的脚步忽而停住,他转身,半垂着眼睇着她。“妳敢?”
“我当然敢!攸关你的名誉,我很乐意去破坏它。”
“辜玟!”他忍不住又低吼出声。
“如何?”她完全以胜利的姿态,仰望着她的丈夫。
两人就这么奇怪的维持着攻不破的僵局,彷佛时间也因此停止般。
他冷冷地瞪着她,商场上的历练让每个人对他无不唯命是从,只有她!毫不理会他的愤怒和冷酷,一而再的挑战他耐心的极限。
可,他的愤怒在面对她时,却无法完全发出来;心底似乎有某种东西开始微弱的动摇,他慢慢的体认到一个事实,他之所以愤怒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要离开他,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和空虚。
真是太奇怪了!他实在想不透,面对今天的僵局,聪明如他也找不出方法解决。
伫立在楼梯口的她轻轻的跺了跺脚。
“你找不到台阶下吗?那么请照我的话去做吧。”
“不行!”
“又不行?”她可要生气了,“你怎么比我还倔……”
她的话还未说完,楼梯下方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她一大跳;这人几乎和贝威差不多年纪,白发苍苍,体格修长而健朗,鼻梁上挂着的金边眼镜增添了几分严肃的气质。
正当她瞇着眼揣测这人是谁时,老者先发制人的开了口──
“少夫人,这么晚了,精神还这么好?”
莫名的凉意突然从辜玟的背脊窜了上来,老者虽然发出了声音,但唇上整齐的胡须却奇迹似的动也没动,低沉的声音相当威武。
她还未听过有人这么称呼她,所以很快便猜测出他的身分,大概是贝威口中的“监视员”,堤文西家族的大管家。
老管家有如贝威的化身般,带给她一股无形的压迫戚,令辜玟的眉头打了个死结。
“终于出现了?老管家!”她镇定了片刻,才说道:“我还在想,老家伙说的管家怎么可能这么怠慢?我和他都已经吵了这么久,这个家居然没有半个人会出来看热闹?”
“辜玟!”路奕暍道,难道她没发现他先前已经刻意压低音量?“妳想吵醒爸妈吗?”
“爸妈?”她意味深远的咀嚼这两个字。
从结婚到现在,她并没有以姻亲来看待彼此的关系,更别提称谓了。
只见路奕神情凝重的瞪着她,毕竟造成今日这种复杂情况的,他的父母亦是帮凶之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人知晓这桩婚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