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菲再点名,“陛下,你呢?你相信他真的对那女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吗?”见宣勤要开口,她及时补上一句,“陛下是天子,君无戏言,不可以撒谎。”
原想替皇兄缓颊的宣勤,闻言只好不予置评,与欧烈一样沉默以对。一个男人同时拥有几个女人,在他看来并没有不对,然而问题出在四皇兄宠爱的那个女人不该狠毒的将四皇嫂推落河里,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认为错的是那个女人,倒也不能全怪四皇兄。
最后欧菲看向赵寅,“赵将军你呢?”
见皇上和白阳王都没作声,趟寅也不好昧着良心替他说话。他并不清楚殿下与那名姑娘之间的纠葛,不过从那日在莱河畔他为了维护那女子,不惜与欧菲郡主僵持不下,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
他们都没答腔,但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欧菲回头瞅向路祈,轻蔑的道:“看见了没有,你说的话没有一个人相信。敢做却不敢当,你还算什么男人!”
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路祈一睑的错愕。他以为同样身为男人,他们应该能理解他的想法,为何却不相信他?
看他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欧菲反问他,“若是今日换成是岚吟姊这么对待别的男人,也同样对你说她与那男人没有任何暧昧,你会相信吗?”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试着将两人的立场对调,只要想到有别的男子那样亲昵的对她,他便受不了了,更遑论其他。
路祈这才醒悟自己犯下多大的错,他忘了这是保守的古代,他却是以他“前世”的心态来看待男女关系,他不以为意的那些肢体碰触,在这里的人看来却以大大超越男女授受不亲的分际。
所以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以为他只是在狡辩。
他们都觉得他和宁儿有暧昧了,更何况岚吟是他的妻子,那些行为看在她眼里又是多么的情何以堪?即使她早就知晓他来自不同的世界,但她没去过那里,又岂能奢求她理解这些。
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在他胸口汹涌的激荡着,路祈失神的靠着树干缓缓坐下,默默回想着这一切的错误究竟是如何开始的?
对了,是从那日无意间听到宁儿唱的那一首旋律近似“月琴”的歌开始的,那首歌勾起他对故乡的思念,所以他才开始教宁儿唱歌。
他张开口,唱起那首引发他乡愁的老歌——
再唱一段思想起
唱一段思想起唱一段唐山谣
走不尽的坎坷路恰如祖先的步履
抱一支老月琴三两声不成调
随着他幽沉醇美的歌声响起,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那饱含着浓浓情怀的歌声令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有一些离家多年的侍卫被勾引出思乡之情,想起许久未曾回去的家乡,悄悄红了眼眶。
欧菲更是听得整个人都痴了,在他的歌声牵引下,仿佛回到儿时,仍与娘亲住在一起的情景,眼眶不禁泛起泪光。
欧烈则回忆起当年天摇地动那日,娘亲纤细的双臂紧紧将他们兄妹护在怀里,用她瘦弱的身子替他们挡住掉落的屋瓦梁木,他冷峻的睑上微微泛起一丝哀思。
连宣勤脸上也流露出一抹幽然,不知想到什么。
赵寅则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眼里隐隐透出一缕柔和的光芒。
原本在用膳的人全停了下来,一时间没有人出声,只有路祈沉郁了亮的歌声回荡在耳边,震动着所有人的心。
连藕蟀吟都抬起了眼,怔怔的凝望着他。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路祈看向她幽幽开口,“岚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之所以去找宁儿唱歌,只是因为她的歌声让我想起了家人。”
听到他这句话,知悉他身份的人,包括宣勤,都以为他指的是皇宫里的亲人。
只有藕蟀吟明白他指的是另一个时空的家人。
路祈微顿了下,接着立誓般的再说:“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唱歌了。”当初沉溺在唱歌的欢快中,最后害死了他未出世的孩子,更害得岚吟经历丧子之痛。
为了赎罪,他今生再也不唱歌了。
闻言,藕蟀吟静静落下了泪。
如果当初他可以好好向她解释这些消除她的不安,或许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但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
女帝归天,秘宝隐遁,国境之东,有神守焉。沧海桑田,数百寒暑,大地震动,灵气尽散,秘窟现世。唯吾后人,方能启之。
这是楚澐国数百年前流传下来的一首歌谣,暗示着羽衣的下落。
然而数百年过去,却始终无人能窥透羽衣藏放之处。
因此当欧烈带领着一行人来到鸣鹤山山脚下时,宣勤疑惑不解的问:“欧烈,你怎么能确定羽衣就藏在这座山里?”歌谣里提到国境之东,有神守焉,很显然是在透露羽衣藏放的地点,这数百年来,试图找寻羽衣下落的人都臆测这国境之东,有神守焉,指的可能是——
一是仙游峰,二是卧神山,三是醉仙岭。
然而欧烈却不是带他们到那三个地点,而是来到这座鸣鹤山。
欧烈问:“陛下是否也以为羽衣可能藏放在仙游峰,或是卧神山,抑或是醉仙岭,三者其中之一?”
“国境之东只有这三处有以仙或是神命名。”这也是为何寻访羽衣的人都噫测羽衣藏放之所应是在此三处。
欧烈再问:“皇上,我们楚澐国的护国神鸟是什么?”
“自然是白鹤,但白鹤是神鸟……”话说到一半,宣勤便幡然了悟,“是了,歌谣里只写着有神守焉,这神也可以是神鸟。”
“没错。”欧烈点头,但让他确定羽衣是藏放在鸣鹤山,却是歌谣里的另几句词——大地震动,灵气尽散,秘窟现世。
当时娘带他们兄妹离开王府后,便是来到鸣鹤山山脚下附近的一处村落落脚,就在他十一岁那年,娘消失于那场天摇地动中。
大地震动,这一项符合了歌谣里的提示,而白鹤又是楚澐国的护国神鸟,两相佐证,他已有几分把握羽衣藏放于鸣鹤山。
不过直到前阵子亲自上鸣鹤山走一趟后,对此,他才再无疑惑。
第7章(2)
听到后方传来宣勤与欧烈的谈话,路祈仰头望着眼前巍峨壮丽的山峦。
这座山仿佛直插云霄,山腰以上云雾缭绕,无法看清峰顶的模样,予人一股神秘的感觉。
路祈下意识回首望了一眼妻子,她正抬起眼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山,清雅的睑上眉尖轻蹙,隐隐流露出一丝不安。
他很想伸手抚平她眉问那抹不安,但是欧氏兄妹仿佛约好了似的,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让他无法挤到她身旁。
尤其这一路上白阳王对她格外的体贴照顾,让他看得很刺眼。
藕蟀吟忽然侧首对欧菲说了几句话。
听完,欧菲点点头,朝正看着他们的路祈走过去,站到他的面前。
“我们待会上山,你不要眼着我们上去了。”她道。
“如果岚吟不去,我就不去。”他想跟的是岚吟,不是他们。
见他不听,欧菲索性直说:“是岚吟姊叫你不要跟上去,你识相一点,别再一直跟着我们。”
竟是岚吟叫他不要上山?!路祈回首望她一眼,眸里一黯,却还是坚持,“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上山,我就上山。”
欧菲娇容上流露出一抹不耐烦。“岚吟姊不可能再接纳你,你就算再跟着我们也没有用。”
她的话尖锐得像根刺,直直剌入他的心,路祈黑眸隐隐痛缩了下,伹还是没有改变心意,“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她,她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他已经有所觉悟,即使耍花费一生的时间,也要再追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