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欢从弟弟怀里抬起头,看见他脸上的担忧,她轻声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再为他难过,因为他不值得。”
“你能这么想就好。”他是个摄影师,经常需要到国外拍摄,没办法一直待在家里。明天他又要飞到南非半年,看姊姊这个模样,让他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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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吹进的风轻轻拂动著窗帘,暖暖的秋阳投下一地的灿亮,半躺在一张病床上的男子,怔怔凝视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门外走进来,费凌霜来到病床边,看见弟弟膝上摆著一本相簿,忍不住幽幽轻叹一声。
那声沉重的喟叹声将费凌宣的神思拉了回来,他苍白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望著姊姊,吃力的开口说:“大大姊,我我要的文文文件你你你带过过过来了了吗?”
“嗯。”她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弟弟。
他伸出手想接过,却无法克制的颤抖,就是难以握住那薄薄的文件。
费凌霜连忙握住他的手,将文件交到他手上。
“大大姊,帮帮我拿拿拿拿支笔笔笔好好好吗?”费凌宣稍微浏览了下文件上的说妹瘁,结巴的出声。
“好。”她轻咬著唇,捏了捏发酸的鼻梁,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绪。在床边的柜子里找到支笔,她直接递到弟弟的掌心里,好让他握住。
凌宣恶化的速度远远超出她和医院的估计,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现在连拿起一支笔的力量都快没有了。
偏偏这种运动神经元病变,到现在还没有研发出特效药可以治疗,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弟弟的四肢慢慢僵硬瘫痪,最后呼吸衰竭而死。
僵硬的手指费力的握住笔杆,费凌宣抖著手,很慢很慢地在那份器官捐赠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姓名,以前一向端正的字迹,此刻却写得歪歪斜斜的。
好不容易写完,他仿佛做了好几个小时的苦力,呼吸急促的气喘不休,接著又连咳了好几声,那痛苦的剧咳声,宛如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似的。
费凌霜扶他躺下,连忙询问一旁特地为弟弟请来的看护。
“张姨,王医生今天有来看过我弟吗?”王医生是耳鼻喉科的医生,她今早上班前,特地请他过来看看凌宣。
“有,他一个小时前来过。”
“他怎么说?”
“王医生说费先生染上感冒,要多加小心,以免转为肺炎。”
身为医生,费凌霜自然也知道这种病若是感染感冒,稍有不慎,便很容易引发其他的并发症,后果会很严重的。
她叮咛看护,“张姨,这几天要麻烦你多加注意我弟弟的情况。”看见窗户开著,她立刻走过去关起窗户,再交代,“还有尽量不要让他吹到风,避免让他再次感冒。”
“是费先生要我开窗的,我刚才也是这么劝他。”看护张姨连忙解释。
费凌宣勉强挤出一抹笑安抚大姊。“我没事,大大姊,你你不不用担担心。”以前他辩才无碍、口齿清晰,从不觉得说话有什么难,现在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觉得好吃力,几乎都快说不下去了。
他不是没有怨天尤人过,检查得知他竟得到这种俗称渐冻人的运动神经元病变时,他快疯了。
他才刚娶了心爱的女人为妻,过著幸福的甜蜜生活;他才刚升为商情杂志社的总编辑,正想一展抱负时,瞬间,却被从快乐的天堂给推落绝望的地狱。
他怨恨上天竟这样残忍的对他,也诅咒过这残酷的命运,但是他很快便醒悟了,即使有再多的怨怼嗔怒,又能如何,一样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既然无法抗拒,他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样的命运,然后把事情做最好的安排。
“对了,大大姊我,我昨天天托你你的事事,你你有……”
不等弟弟吃力的说完话,费凌霜便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迅速接腔。
“我今天来医院前,特地绕到她公司,在她进公司前看到她了。”说到这里,见弟弟张开了口,却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她轻声的接下去说:“晴欢看起来很好,就像以前那样。”
为了昨天凌宣的请托,所以今晨她很早就开车到晴欢工作的飞耀集团,把车停在对面,一直等到晴欢出现在门口,她才离开。
她明白,发病至今,弟弟心中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晴欢,好不容易娶了她,才刚过了几个月甜蜜的生活,就被迫离开她,她可以想像弟弟有多不甘心。
“那那就就好。”听见大姊这么说,费凌宣安心的阖上疲惫的双眼,双手则将两人的婚纱照相簿抱得牢牢的。
费凌霜张了口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当初她曾劝弟弟坦白告诉晴欢他的病情,他不仅选择了隐瞒她,还跟她离了婚,她知道以弟弟心高气傲的心性,一定不想让晴欢看到他现在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更不想拖累她。
但此刻若是晴欢能陪伴在他身边,也许更能激发出他的求生意志。看著弟弟清瘦许多的脸庞,她总觉得他彷佛在等死,没有丝毫的求生意念了。
身为一名医生,她好痛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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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打错字了,以前的她从来不曾这样,一早开始就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许晴欢烦躁的起身,拿起杯子,想为自己泡杯咖啡。
来到茶水间,她随手拿了一包三合一咖啡用热水冲泡,心头却猛然一悸,热水烫到了她的手,但她没有去管烫伤,而是按住了左胸,那里突然一阵紧窒,几乎要令她无法呼吸,她痛苦的弯下了腰。
“晴欢,你怎么了?”一名女同事走进来,看见她按著胸口面露痛楚之色,关心的问。
“没什么。”她勉强摇了摇头,才缓缓的站直身子。
“可是我刚才看你好像很难受,你身体不舒服吗?”
“只是胸口突然有点闷,现在好多了。”
“我看你可能是太疲倦了,这半年多来,你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身体己吃不消了,今天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跟她同样是秘书室的女同事,关心的说。
心脏的位置还是莫名的紧缩著,不过已经没刚才那么严重了,看来她可能真的是太累,连身体都在抗议了。许晴欢勉强挤出一抹笑说:“嗯,谢谢你。”
她端起杯子走回座位坐下,脑海里忽然浮起一张俊朗的脸孔。咬牙甩甩头,想甩掉那张一想起来就让她心痛的脸孔。
那张脸和那个名字早已被她亲手埋葬,已经好久不曾再想起这个人。她不懂,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又再想起他?
她一边握拳轻敲著胸口,想舒缓突来的紧窒感,一边逼自己将那个突然侵犯的人影再度驱逐出境。
同一时间,和安医院的加护病房里。
费凌霜红著眼眶,紧紧握住弟弟的手,他前阵子的感冒并发肺炎,导致呼吸衰竭,在前一秒钟,已经定完在人世的最后旅程。
“费医生,请节哀,时间宝贵。”一旁的一名医生轻声提醒舍不得松手的她。
强忍著泪水,她强迫自己放开弟弟的手,在那一瞬间,她看见有一颗眼泪自弟弟的眼角滑落,那安详的面容里透著一抹深深的遗憾。
隐忍的眼泪霎时从她眼里崩落,她知道弟弟舍不得这个世界,更舍不得晴欢,她哽咽的轻声对弟弟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