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趁热送去给堡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我想这次堡主应该没话说了。”青嫂笑道。
“嗯。”青嫂的话给了她一些信心,她端着包子与早膳回到闲心园。
园中,已练完功的皇甫烨正在同杨望说话,她迳自走进一旁的亭子里,没有出声打扰他们。
屋外天寒地冻的,她缩着身子,将早膳搁在石桌上,皇甫烨习惯练完功后在这亭子里用早膳。
在等候时,她朝冻得僵硬的掌心吹几口热气,两手紧紧环抱在胸前,还是止不住寻觅泌入骨髓的寒意。
牙关不禁咬得紧紧的,兴许是太冷了,也让她的脑袋愈来愈昏沉,她努力撑住沉重的眼皮,心忖着待会要去煮些姜汤来喝,祛寒提神。
俄顷,皇甫烨交代完事情,走进八角亭。
她连忙奉上一杯热茶给他。
接过杯子,瞟见她手上绑着一条渗着血渍的布巾,皇甫烨俊眉微攒问:“这是怎么回事?”
“切菜时不小心切伤的。”说着,她想将手藏到背后。
却被他一把扯住,拉到面前,解开布巾,看到她食指上那道约莫寸长的伤口。
皇甫烨身形一晃,进到屋里,旋即又再出来,手上多了只白色瓷瓶。
蓝印怔怔地看着他为她上药,此刻他脸上流露出的那抹罕见的柔和,令她看痴了眼。
懊不会是因为此刻她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所以才眼花看错了吧?她不由得轻轻敲了敲昏沉的脑袋。
上完药,皇甫烨将瓷瓶递到她手里,说道:“拿着,每日早晚上两药次,不出两天伤口就会收口了。”手指触到她异常冰冷的手,他皱眉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蓝印没听清楚他说的话,只觉得脑袋愈来愈沉,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
“你傻啦,怎么不回话?”皇甫烨伸手弹向她的俏鼻,眉峰霎时蹙凝,大手旋即覆上她额面,低咒道:“该死,这么烫,你不知道自个儿在发烧吗?”
“我……”她眼皮再也撑不住,双眸一闭,刹那间被卷进一片黑暗中。
第4章(1)
长指轻搭脉搏,顷刻,便诊出了问题所在。
“重创后未好好休养,以致忧劳成疾,又染上风寒,再加上郁结在心,若是再不好好调养身子,她恐怕活不长命。”仔细地断出病情,欧阳炘从药箱里取出绢纸,飞快地写了一帖方剂,递给皇甫烨,交代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一日三次,连服七日后,她的风寒便可痊愈,不过她背后的伤若不好好调养,恐怕会落下病谤,往后一冷就会犯疼。”
他说完才发觉皇甫烨面色阴沉,不知是谁惹着了他。
欧阳炘今晨才风尘仆仆地抵达凤翔堡,一进凤翔堡,才刚喝了杯热茶,就被抓来诊病。
皇甫烨接过药方,沉下脸吩咐方眉,“按照欧阳大夫开的药方命人去抓药,还有,派人送几件暖裘过来,等她苏醒后,再命人为她缝制几套御寒的冬衣。”
靶受到他的怒气是针对她而来,方眉垂下那张娇艳的脸孔应道:“是。”
她临走前,听到他再吩咐,“还有,日后她的吃穿用度,一切均与我相同,若再有人敢亏待她,我绝不轻饶。”
明白他指的是哪一桩事,她连忙解释,“堡主,因为蓝姑娘她不是堡里的人,所以我才没有……”
皇甫烨不悦地沉声打断她的话,“谁说她不是堡里的人?”
“是蓝姑娘自个这么认为的,她一心只想尽快离开凤翔堡。”方眉恭敬地回答。
瞟一眼躺在床榻上仍昏睡不醒的人,皇甫烨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除非我答应,否则她不可能离开凤翔堡,她留在堡内一天,就是凤翔堡的人。”
“是,属下知道了。”方眉低垂的眼眸,适当地隐藏住了她眼里掠过的一抹嫉妒,躬身一揖后,旋身离开。
皇甫烨凛眸瞅了方眉的背影一眼,直到方才灶房的青嫂拿着衣物来给她,他才知这些时日她身上穿的衣物全是青嫂她们凑出来给她的旧衣,根本抵御不了如此寒冷的天候,今早才会连切伤了手指都冻得没知觉。
垂目睇着她昏迷的脸庞,他有些气恼自己竟粗心得没有察觉她的不适。
玩味地打量着皇甫烨此刻的神情,欧阳炘莞尔地捕捉到他脸上那微露的一丝不舍。
“啧啧啧,难得看见皇甫小弟竟也会有露出这种表情的一天。”这个发现让他啧啧称奇。
几年前经历了凤翔堡的叛变后,皇甫烨原本就喜怒无常的性情,变得更加阴冷无情。
所以此刻在他脸上瞥见那抹心疼,让他很意外,不由得多瞅了几眼躺在床榻上的女孩,想瞧清她究竟有何能耐,竟能让皇甫烨搁上了心。
仔细一看,她微卷的长睫垂覆在紧闭的眸上,秀丽的鹅蛋脸上因高烧而染上了两抹红云,瑶鼻下是一张略嫌苍白的唇瓣,称得上清丽可人,却还远不及上方眉的美艳。
“什么表情?”皇甫烨不解地问。
“喏,你自个儿去瞧瞧镜子就明白了。”他指向不远处的铜镜。
狐疑地踱至铜镜前,皇甫烨拿起镜子,望向镜面,瞥见的是一张早已看惯的俊美脸孔,等等,他眉目间那抹心疼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他在心疼谁?
无须深想,他回头觑向安静躺在床榻上的蓝印,答案已很清楚,他心疼的人是此刻躺在他床上的那个丫头。
而缠绕在胸口的那抹异样的怜惜更让他无法忽视,怜惜?他竟会去怜惜一个女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如何?明白了吗?“欧阳炘笑问。
垂目沉吟须臾,皇甫烨抬首,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在这时来凤翔堡?”
“我来向你借地方炼丹。”双手撑在腮畔,欧阳炘笑得很可亲,仿佛笃定他一定会借似的。
“要借可以,不过不要多管闲事。”皇甫烨语露警告。
欧阳炘懒懒一笑地出声,“这点你大可放心,我生性懒散,怎么可能多管闲事。”
他垂落肩头的银白发丝在洒进屋里的晨光下闪闪发亮,就连他的肌肤也白得近乎透明,脸上镶着一对浅棕色的眼眸,整张脸上唯一有血色的,是他那张润泽饱满的唇瓣。
鹤发童颜的他,犹如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潭,予人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
就连皇甫烨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他打小就认识欧阳炘,他是他父亲的朋友,然而这二十几年来,他却一直都维持着这副模样,不见有丝毫改变。
问他,他只说那是因为他潜心修道,所以才能维持容貌的不老,他曾问过他究竟多少岁了,欧阳炘却说他也不记得了。
“你最好给我记住,别再企图救我想杀之人。”皇甫烨轻柔的嗓音微透一丝阴狠。
五年前他在诛杀堡里的叛徒时,他突然出现,放走了几人,然后一脸笑地对他说,他们是无奈被逼的,劝他不要赶尽杀绝,为自个积积阴德。
什么叫阴德?生性温良仁善的双亲,一向很厚待二叔,然而五年前他们竟惨死在二叔的手上,那就是他们一片善心所得到的下场!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事,只不过是用来欺弄无知的世人罢了。
欧阳炘轻叹一声,“那些真正该死的人,不是早在五年前都被你杀光了?”
“还没,还有那几个被你放走的漏网之鱼。”他冷道。
“当年他们是被你二叔下毒胁迫背叛你爹的,我五年前不是跟你解释过了?”欧阳炘笑吟吟说着,忽闻床上传来细微的声音,他侧首望去,看见蓝印似乎是做了什么恶梦,蹙紧眉心,一脸痛楚地喃喃呓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