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你会看到一个老太婆,满脸皱纹、弯腰驼背的,成天在你耳根啰哩啰唆、大眼瞪小眼,你一定懒得理我。”她蹶嘴说。
正浩亲昵地拉起莉凡的手,亲了一亲。她轻倚他的肩头,一份甜蜜的满足油然而生。
两个小家伙一见到爷爷、女乃女乃,兴奋得又亲又搂,惹得老人家眉开眼笑。
辛亚载她们母子平安到达目的地,稍作寒暄,即要离去。依依拉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曾叔叔,不要走嘛,留下来陪我们玩嘛!”依依仰着小脸乞求。
“留下来陪我们玩嘛!”俊俊这一阵子像是鹦鹉似的,老是喜欢学姊姊说话。
辛亚左手被依依拉着、右腿让俊俊傍抱着。果真是左右为难。
莉凡看在眼里,解开辛亚的心结,诚恳地说:“留下来过中秋节嘛!你一个人在台北也无聊,大家一起多热闹啊!”莉凡看了洪彤一眼,洪彤低头不语,她再向母亲求援。
“辛亚,你是一凡的朋友,也就是程家的朋友。听莉凡说你在台北很照顾她和她大嫂,就不要客气了。”程妈妈说。
“曾先生不会是嫌咱们乡下地方太寒伧了,住不习惯吧?”程伯伯用激将法帮腔。
这一说可把辛亚弄得手足无措。
“程伯伯,你千万不要这幺说。我怎幺敢嫌弃呢?这里的空气连闻起来都是甜的,每一个人都那幺和善、那幺好客,叫我这个城市人大开眼界。我喜欢得不得了,可是……”辛亚仍显犹豫。
“辛亚,既然爸爸妈妈这幺有心邀请你,反正这两天刚好放连假,不急着回去就留下来吧!”洪彤见公公、婆婆不介意她带“男人”回家,也释怀地帮忙劝留。
辛亚看看洪彤、看看莉凡、再看看正浩,每一张脸都溢满着温情,不由得他拒绝。
“如果你坚持要回台北,看来我也不好意思留下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回去过两个男人的中秋节吧!”正浩也轧上一脚。
“好吧!那只好留在这里打扰各位了。”辛亚搔搔头,憨憨地说。
“哇!太棒了!”俊俊和依依高兴得往他身上跳。
八月十五的月亮高悬挂在四合院的中央,远处青蛙与不知名的小虫奏起月光曲,莉凡提议去河边看看小时候的萤火虫还在不在,于是一票人充满期待往河边去。
“不见了,都不见了。独木桥、竹林都变成水泥桥和堤防了,萤火虫满山满谷的盛况,再也不会出现了。”莉凡伤感地感慨。
“现在只有人工萤火虫了,除非是深山里面,才有可能找到你童年的成群萤火虫。”正浩也有同感。
“姑姑,你看那是什幺?”依依指着对岸草丛里闪烁的光点。
“出现了!依依、俊俊看见没有,那是萤火虫哦!它的会像小电灯泡一样,一明一灭的好漂亮哟!泵姑小时候……”莉凡欲罢不能地讲,小朋友竟也听得目瞪口呆。
正浩揽着莉凡,眼光中自然流露爱慕的情意,不时拢她的发丝,为她披上衣服。辛亚看在眼里,颇不是滋味,静悄悄地转身离开。洪彤看出他的心事,悄悄地跟在后头。
“这月色真美!”洪彤说。
“哦!”辛亚转过身。“是啊,平常关在大楼里,还真是难得欣赏这幺美的月色。”
“你今天不想留下来,是怕面对莉凡和正浩?”她轻声细语试探。
“嗯!”他垂下头。“一时之间,还很难接受。看他们卿卿我我的,难免触景伤情。”他幽幽地说。
“你应该为她高兴呀!她找到了幸福,恢复她原有的青春活力,你总不希望见她郁郁寡欢、忧愁度日吧?开心点,不要让她有压力,觉得对你愧疚,好吗?”洪彤耐心地劝他。
“他会真心对她吗?”
洪彤握着他的手肘,月亮打光的脸庞愈显得柔和。
“会的,你放心,我看出他是真心的,把莉凡放在你的心里面吧!”
他将目光调至河岸边,莉凡依偎在正浩的臂膀,双腿抱在胸前,两个小孩围绕着他们兜圈子。
“我祝福他们!”辛亚回过头对洪彤说。
田埂边传来田园交响曲,辛亚和洪彤静静地聆听幸福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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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过后,辛亚开始忙碌地投入工作。丽城的案子,已进入最后的修订阶段。丽城老板留庆明要亲自看他画的建筑图。
他特别挑了件宝蓝色的西装,打上领带,在发上抹厚厚的发油,让自己显得成熟点。因为,在之前他早已耳闻留董的古怪脾气,他要是瞧你不顺眼,接下来的事就得百般煎熬了。辛亚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还折回来喷了几滴古龙水,再看看镜中的自己,微笑地出门。
“曾先生,你稍坐一会儿,董事长有客人在里头。”艳丽的秘书小姐,从娇艳红唇里吐出这些字眼。
没想到这幺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辛亚坐立不安地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想到还有一个客户正在公司等他,就不由自主地频频看表了。
“秘书小姐,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说我约十点,能不能报告留董说我就在外面等着,他可能忘了这件事。”辛亚实在按捺不住了,走到秘书桌前说。
“这恐怕不太好,留董习惯让客人‘等一下’。”秘书小姐讷讷地说。
天哪!这是哪门子有钱人的坏习惯呀!辛亚的好脾气都快磨光了。
“曾先生,董事长请你进去!”
这句特赦令,解除了辛亚的痛苦。
留庆明偌大的办公室,简直就像博物馆,触目所及尽是象牙、豹皮、古董……之类的绝迹摆饰,原来,他除了搜集美女之外,另有别的嗜好。
他盯紧眼前与自己面对面的富豪排行榜名人,高大魁梧、吊带裤掩不住凸显的啤酒肚,打量人的眼神使他显得有些流气。不过,那眼神倒是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递出名片后,他战战兢兢地把建筑图平放在那上腊反光的桌面,留董看了一眼,抬头专注地凝视他。
“留董,哪里有问题吗?我可以修改。”辛亚像坐在针山上,手心冒冷汗问。
“你今年多大啦?”这突兀的问话,把他弄得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
“哦?”辛亚愣了一愣。“都快三十了。”
“跟我儿子年纪相当,不过,你看起来听话多了。”
他竟然用“听话”形容自己,枉费花了一个早上打点仪容,还被像“娃儿”似地看待,真是耻辱。
“咳!留董,关于这个案子,我有几个概念想跟您做详细的报告。”辛亚故意把语调降低,显得稳重些。企图提醒留庆明,他是个专业人仕。
“不急,不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用心的年轻人,我对你的东西有信心。”
留董竟把建筑设计图卷起,摆出促膝长谈的模样。这回可真是遇上怪人了。
“请用茶!”
秘书小姐端茶进来,古瓷杯底压着一张照片。里头有两个男人,坐着的是留庆明,笑得合不拢嘴;而背后站立的年轻男子,笑容僵硬,似乎有点不情愿。即使泛黄的痕迹看得出这张照片的历史,但辛亚一眼就看出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影中人,是留正浩。
“他就是我儿子。”留庆明发现他对照片有兴趣,更一发不可收拾地发表儿子经。
“这是我和正浩唯一的合照,这个孩子什幺都好,就是脾气倔了点。我们父子已经七、八年没见面了。”
七、八年没见!留正浩是个什幺样的人物,有个显赫的家世,却与父亲形同断绝关系。莉凡跟这种人一起,怎幺叫人安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