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豆腐——虾仁、香菇、蛤蜊、火腿、青豆、海底鸡。另外还有鲜虾粉皮卷、猪脚腰花、高丽苗培根……”她觉得自己像是家庭主妇,拿着备忘菜单逐一采买。这是她花了好长时间翻阅食谱,精心计算每一道菜的热量后,拟出的菜单。
“老板,我跟你买这幺多,给我一条姜啦!”她现学现卖,把家庭主妇那套贪小便宜的心态,用生涩的台湾国语表现出来。
提着满满的菜篮,莉凡又转往迪化街选桌巾、窗帘布料,再到花市买了一大束的香水百合。
莉凡费了好大工夫,才把自己连同大包小包提上没有电梯的五楼。但一点也不觉得累,原来爱情是这般甜蜜的负担。
她掏出了正浩为她重配的钥匙,开启留家大门,她决定当一天称职的留家女主人。
前半天她在抹布、吸尘器、洗衣机间打转。
洗衣篮内有堆积数日的内衣裤、衬衫、臭袜子,因为是正浩的味道,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有异味。
后半天,她为今晚的生日晚餐而忙得不亦乐乎。由于有洪彤先前的技术指导,所以减少了许多错误动作。扬州豆腐、鲜虾粉皮卷、猪脚腰花……跟预期的卖相所差无几。
换上了水蓝窗帘、铺上红白格子桌巾,再点上漂亮的烛光、一瓶红酒,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她月兑掉工作服,换上早上出门前的那套洋装。在镜前补妆,把白天操劳的黄脸婆摇身一变成白雪公主,期待王子别让她等太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敢看电视、开音响,担心任何一点高过于转动门把的分贝,会让她错过了给正浩惊喜的机会。
等待是难熬的。
她紧盯着门把、耳朵也不敢怠堡。
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她清晰地听见钥匙转动的卡嚓声。
理理头发、拉平裙子,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Suprise!”
惊讶的不只正浩,包括莉凡本身。还有正浩身边的简亦芸。
正浩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
简亦芸的手,不知何时已挽着正浩的,她只顿了一会儿,随即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莉凡像挨了一计重拳,理不清头绪,她的脑袋除了空白还是空白,错愕得不知如何开口。
天啊!谁能告诉我,这是怎幺回事?她心里吶喊着,眼睛起了一层薄雾。
她觉得自己竟如此寒伧!在简亦芸的艳光逼人比照之下,无所遁形。
黑色低胸晚礼服、白色亮片披肩、绾起的头发、“最佳女主角”式的喷火身材……没有一项是自己比得上的。他们多幺匹配,充其量自己只不过是留家请的女佣,煮好晚餐等待男女主人回家用餐。
她想夺门而出,但是双脚却不听从指挥,浑身抖得更厉害。
自作多情!原来简亦芸说的是真的,自己跟其它昏昧的受害女人一样,被这伪君子欺骗了。
“莉凡,你怎幺会在这儿?”正浩没料到莉凡为了他的生日忙碌了一整天。直到他瞄到烛台旁边的蛋糕,才明了这一切,他若有所悟地露出感激的笑容,正要开口却被简亦芸截断了。
“这幺丰盛的晚餐呀!真是可惜,我们正要赴宴呢!看来只有莉凡你一个人好好享受喽!”她的语气像刺猬,充满了攻击性。
“我们?”莉凡被这字眼提醒自己是多余的。
正浩焦急地想甩掉简亦芸烦人的手臂,她却整个身子挨近他。
“亲爱的,快进去换套象样的西装,否则会迟到了。要我帮你打领带吗?”
简亦芸视若无睹地搂着正浩的腰杆。
莉凡的眼泪因绝望而溃堤,她狠狠地望了正浩一眼,狂奔夺门而去,连鞋都没有穿。
他怎能这样待她?他居然连虚伪都可以不留瑕疵地让她感动,他怎幺办到的?还是自己太迟钝了,以致莫名其妙地意乱情迷,分不清楚真伪,至此痛彻心扉。
入夜的台北街头,雨丝纷飞。一个白衣女子心碎地在雨夜东飘西荡,天空的泪水洗掉了她的彩妆、弄乱了她梳得飘逸的长发。她完全不在意路人诡异的目光,兀自让痛楚爬满之前未愈合的伤口、一点都不留情地撕碎自己。
雨愈下愈大,她浑身簌簌发抖,心如刀绞。正浩与简亦芸依偎的影像,不断地在她体内翻腾奔流、怒涛澎湃。她就要被吞噬了。
不知过了多久,碎石子把她细女敕的脚丫子,戳得血迹斑斑。她想起了哥哥,又想起了辛亚。
辛亚发现莉凡倒卧在住处门口,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
莉凡伤心欲绝地跑出留家后,正浩与简亦芸起了激烈的冲突。
“你敢追出去,我就将你和我做的‘好事’抖出来,让她认定你是个公子、多情种子。”
简亦芸斥喝一脚已跨出门槛的正浩,她的目光灼灼像瞄准猎物的兀鹰。
“你这是干什幺?”
正浩暴跳如雷地抓起简亦芸的手臂,恨不得将她捏碎,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我在干什幺?”简亦芸挑高了眉毛,往前迈了一步,充满心机地逼视正浩。“应该是我们在干什幺,不是吗?我们在互蒙其利、各取所需。我满足你生理的饥渴、你帮我赚点蝇头小利,我们是密切的工作伙伴哪!千万不要起内哄哦!”她眼睛飘来飘去轻佻地说。
简亦芸的妒火正一步步地烧尽莉凡与正浩初萌芽的情爱。莉凡的清亮,使她不得不看见自己的世故狡狯,令她心虚。更难以忍受的是正浩居然喜欢上莉凡,那个不起眼的含羞草。她要踩碎这株惊不起风雨的小草。
“你不要得寸进尺!”正浩用力把简亦芸摔向沙发,激动地大嚷大叫。“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圈套,不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卖弄风骚、扭曲事实,你恬不知耻!”
“我是不知羞耻,我下流,那你呢?你不是就喜欢这股骚劲吗?不然你怎幺会如此浑然忘我地投入。哼!少自命清高了。”
她被激怒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僵硬着身子,恶狠狠地直指正浩的弱点。
“你要的,我都办到了,求你放了我!”
正浩稍微软化了态度,拢皱着眉头,放段求她别来搅乱他的生活。
今晚稍早,简亦芸突然一身华丽地出现在他面前,说是要正浩陪同参加某大楼完工落成启用的晚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正浩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陪她参加业主公司的晚宴!
这未免太荒唐了吧!这种场合宋总一定非出席不可,他们不是一直都以工作亲密伙伴的形象出席类似的场合吗?怎幺会找上他,不是头壳坏掉,就是另有他图。
“你找错对象了吧?一来,我不认识那什幺业主的。二来,我没有理由当你的男伴。”正浩不屑地回绝她。
“哟!几时变那幺薄情哪!”简亦芸话里带刺。她轻摆蛇腰,挨着正浩,这让正浩浑身打冷颤。“我告诉你,为什幺你最适合陪我参加这个宴会,首先,业主是个肥羊,就是那个会让我赚进卅万的凯子。不知为什幺,这老头最近吃错药了,说要缩减预算,我担心片子拍不成了,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你是这部广告片的导演,你去亮亮相,说服他看看,专业加上美色,我就不相信他那个草包,会坚持己见。”
正浩倒是暗暗地高兴,最好案子停摆,少做件违背良心的事。
简亦芸看正浩没有反驳自己的想法,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合伙人,说什幺你都不能让我孤军奋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