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想怎么样?”
“简单,只要给我们一点钱,让我们兄弟吃一顿好的,我们就不会为难你。也不用太多,给个三五千就行啦!”
来了!康予柔心头一惊。
打从她决定利用假日时间,来这个观光公园摆摊替人画像开始,就有同学好心警告她,这间公园旁边正好是全高雄最知名的大酒店,出入份子复杂,可能会有人来强收保护费。
但她心想自己替人画张画才多少钱呢?一天下来通常才赚几百块,比起隔壁顶级酒店里的客人一执金千,根本微不足道,谁会觊觎这一点小钱呢?
况且她安安分分地在这里画了这么久,也一直相安无事,没想到今天还是被她给碰上了。
“对啊、对啊,不但不会为难你,有人来找你的碴,我们还会帮你摆平,这种鱼帮水、水帮鱼的事,对谁都有好处。”另一名混混的语气,俨然把自己当成锄强济弱的大英雄。
康予柔听了真的很想笑,他们看来也三十好几了,居然好意思跟她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伸手要钱,难道他们没有羞耻心吗?
“我没有钱。”她很坦白地告诉他们。别说她今天从一开工到现在没有半个客人,就连带在身上的钱也不到五百块,哪有三千五千呢?
“没有钱?”坏胚子眯了眯眼,似乎在衡量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末了,那人邪恶地一笑,伸手拧了把她细致的下巴。
“没钱也可以,你长得挺漂亮的,陪我们玩一下怎样?”
“对啊!白女敕女敕、水当当,最合我们的胃口啦,只要你陪我们好好玩一玩,我们就让你继续在这里赚钱,你说怎样?”
这人将手伸向她的肩,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不要碰我!”康予柔用力拍开那两人的手,恶心地往后闪躲。
“啐!你少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钱又不给玩,你以为在我们的地盘上做生意有这么简单吗?”
其中一名恶煞举高她的画板,想摔个稀巴烂。
“住手!”康予柔想自对方手中抢下自己的宝贝画板,但气力根本敌不过他,最后连自己都被他抓住,怎么都无法挣月兑。
“放开我!”
“哼!你真是向天借胆,竟敢在我们杨氏企业的地盘上撒野,看我不……”
说话的人嘴巴逐渐张大,两只眼睛瞪得得都快凸出来,惊恐地看著康予柔的背后。
那、那是──
妈呀!真是说人人到,说鬼鬼到。救命啊!
“阿辉,快、快走啊!”他拉著伙伴,准备逃跑。
“干嘛呀?”名叫阿辉的人没看见自己背后的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唉,快跑就是了!”
他气急败坏地拉著笨伙伴的手,使劲逃命。
康予柔错愕地看著两名嚣张的“杨家人”,忽然没命地拔腿狂奔,好像后头有猛虎在追赶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眨了又眨,惊讶又纳闷。
她直觉后头可能有什么,于是转过头去──
康予柔一转头,就见到了他。
他就站在她后方几步远的地方,身材瘦削,一件简单的黑衬衫配上黑长裤,简洁冷肃。
他的皮肤挺白的,不若一般南部的男性那样黝黑,说明了他并不是活跃在阳光下的人,大概只在黑夜中活动吧!
他下巴略宽,鼻梁很挺很直,面庞略瘦但很有型,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很俊,但也很冷,凝睇著她的眼眸,让人感受不出任何温度。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认得他。
他好像是隔壁那间高级酒店的负责人还是高级主管之类的,经常有一大票人簇拥著他走进走出。
原本凶巴巴扯著她威胁的混混正是看见他,才像见到阎王似的没命地跑。
在高雄混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杨靖鹰,哪怕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也认得他那张没有表情的招牌扑克脸。
两名混混跑远了,杨靖鹰朝周冠祐昂昂下巴,周冠祐立即领会,快步追去。
没有人可以假冒杨家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还能全身而退!
杨靖鹰冷冷地打量康予柔,即使心底有些许诧异,也丝毫未显现于脸上,双眸依然平静无波。
她看来很年轻,比他想像中年轻。大约才二十左右吧!或者更小?而且,长得很美。
她有张秀气娇女敕的脸庞,好像高中生,细致无瑕的皮肤上,镶著两颗宝石般明亮的眼眸,琼鼻与檀口都小巧可爱,不像酒店里那些艳得发腻的人工美女,自有一股独特的清新气息。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太久,久到身旁的程仲君狐疑地转头看他。“大少?”
杨靖鹰摇摇头表示没事,迈开步伐走向前。
他的存在感太强烈,当他朝自己靠近时,好像一团炙烈的火球袭来,康予柔下意识往后倒退一步。
他想干嘛?打她一顿,然后把她赶走?
杨靖鹰发现她的畏惧,眼一眯,停住前进的脚步。“你──”
“对不起!”他才一开口,康予柔仿佛受惊的小兔子,立刻仓皇地低头行了一个好大的礼,因为太激动,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上。
“我知道在这里摆摊画画,可能会影响你们的生意,但是,我并没有恶意。”
他是酒店的主管,她在这里摆摊画画,必定令他相当不悦。
“我没──”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挑衅,只是想打工赚点学费。”
“我知道──”
她大概吓坏了,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吐出慌乱的道歉。
“这是我难得的打工机会,也可以磨练自己的绘画技巧,请你不要赶我──”
“够了,别再说了!”
杨靖鹰眉一拧,加大音量一吼,康予柔错愕地睁大眼,慌忙合起小嘴。
“我没说不可以在这里替人画画。”他难得放柔语气,不然她不知道又要吓成什么样。
“噢!”她脸上的惊慌果然消退许多。
“今天开市了吗?”
他看了看她放置在地上的粉彩笔盒,完全没有打开,而画板上有张只完成一半的铅笔素描,画的是公园的景致,他大略猜到她今天生意不佳。
“还没有。”康予柔难堪地咬著唇,怅然摇头。
“那么,替我画一张吧!”
“欸?”
“怎么,不愿替我画?”冷眸倏然眯起。
“不!当然不是。”康予柔连忙用力摇头。
“那就画吧!”他好整以暇地在她准备好的小椅子上落座。
斑大的身躯,挤在小小的矮折叠椅里,修长的腿不舒服地屈起,但他脸上半点厌烦不耐的神情都没有。
不但康予柔讶异不已,就连程仲君也几乎掉了下巴。
画人像?平常连照镜子都没啥兴趣的人,突然迷恋上自己的容貌了吗?
“还在等什么?”
冷冷的质问传来,康予柔才如梦初醒。
“啊,马上来。”
她赶紧坐下来,撕下旧的素描纸,将洁白纸面的素描本夹在画板上。
她把落在颊畔的发丝顺到耳后,抓起铅笔,按照他的脸部轮廓线条,开始俐落地打起草稿。
他的五官分明,脸部的线条很有型很立体,满容易发挥的,画起来感觉很棒。
一开始还有点紧张的康予柔,很快就忘了对他的敬畏,专注地沉浸在绘画的世界中。然而即使她专注于绘画中,也能感觉到一双像冰一样冷,却又像火一样灼人的瞳眸,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她。
康予柔感觉到那抹强烈的注视,粉女敕的小脸染上淡淡的粉红,握著铅笔的小手也微微颤抖。
四周一片宁静,只有风吹过树梢,以及铅笔在纸上滑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康予柔默默将他刚毅冷峻的面容,一一收入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