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得很少说话,常常坐着沉思,一坐就是一整天。
没有人知道,她正筹画着一个神秘的计画……
这天晚上,房振群又到她房里看她,但她却没有高兴地起身欢迎,而是在那张典雅牙床上翻个身,背对着他,装出爱困的声音说:“我好困,想睡觉了。振群,今天你先回去,明天再来找我好吗?”
“那好吧。”房振群觉得有点失望,不过她说困了,他怎么舍得不让她好好休息呢?
于是他点点头,轻声道:“那妳快睡吧!这阵子妳一直没睡好,趁着今天有困意,好好休息一下,睡饱一点。嗯?”
“我知道。”丁梧桐朝他温顺一笑。
“那我先走了。”房振群照例要她闭上眼睛,丁梧桐也和往常一样答应了。
不过在闭上眼皮之前,她露出一抹甜美神秘的笑容,微笑告诉他:“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房振群以为她指的是明天晚上的固定相会,点点头附和后,离开了客房。
丁梧桐睁开眼,振群已经消失了,她顿时觉得好空虚、好难受,胸口有股椎心的痛楚,刺入空荡荡的心底。
这只是一个晚上,她无法想象,从今以后再也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说话,那将是多么可怕孤寂的日子?
她不要--绝对不要和他分开!就算死,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去找他吧!心底有道声音催促她。
他人已死,要他死而复活是万万不可能,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她放弃自己的生命,两人才有可能再相会。
她并不恋栈自己的生命,和永远失去他相比,死亡一点都不可怕!
她微笑着,步出房门,一步步朝庭园中的人造小湖走去……
今晚没与丁梧桐相聚久一点的时间,房振群感到非常失望,回到暂居的偏僻卧室,他半躺卧在床上,怔然望着刻有美丽纹藻的天花板。
“振群?”
舒纶从外头推门走进来,讶然道:“原来你真的在这里!你今天怎么没去找梧桐呢?”
“她说困了,所以我让她先上床休息了。”
“上床休息?可是我才刚碰到她呀!她还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咧。”
房振群疑惑地攒眉,追问:“她说了什么?”
“就--什么谢谢我啦,给我添麻烦啦什么之类的。”
房振群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往哪个方向走?”
“就小湖的方向呀。”舒纶回答。
“糟了!”不会是--
“不!”一股莫名的不安冲击房振群的心口,他发出震天狂吼,二话不说往外冲。
“梧桐--”
丁梧桐幽幽走在夜风凄冷的庭院里,愈靠近那个人工开凿的小湖,刮起的寒风愈是凛冷刺骨。
时序不知不觉已入深秋。
庭院里一株株穿着美丽金衣的夜枫,在造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艳丽动人。然而她却没有心思抬头一看,她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前方那个被朦胧灯火映出波澜的小湖上头。
她宛如看见故乡的游子,不自觉露出微笑,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就是这里了!
她转头眺望四周--清幽、壮阔、美丽,往后这里将是她长眠之地。
能安息在这么壮丽的地方,还有振群长久相伴,她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丁梧桐弯下腰,褪去鞋子,静静望着拍打岸边的湖水,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举步迈开,缓缓走向那碧波万顷的人造湖。
“振群,我来陪你了!今晚过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你不要乱跑,要等我喔!”
她彷佛看见房振群站在湖中央等她,噙着微笑,丁梧桐毫不畏惧地踩入水中,一步步朝更深的湖心走去……
“梧桐--”
房振群没命地拔足往人工湖的方向狂奔着,小径旁生气盎然的植物绿叶,刮痛了他的脸颊,他也无暇停下来拨开,任凭它们像刀片似的,刮划他的皮肤。
他不敢停歇,因为快跑而鼓胀的胸口,像是快要爆开似的,但他依然连半步也不敢稍作停顿,唯恐就差几秒,错失了阻止丁梧桐的重要机会--如果她真的打着他所猜想的蠢念头的话!
他拐过最后一个转角,那个漂亮的小湖就在眼前。
他停下来急促喘气,头颅像雷达般四处转动,忙于搜寻丁梧桐的踪影。
陡然地,一双眼熟的女鞋整齐地摆放在湖边,房振群呼吸一窒,急忙以鞋子为起点,将视线往湖岸边的方向拉去,果然--
他看见一个纤瘦得令人心疼的背影,正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湖心移动。
如今湖水已漫向肩膀,很快便要盖过头顶。
“丁梧桐!”妳这个笨女人!
房振群撕心裂肺地狂吼,半秒也不停地冲入水中,手脚并用地划向那个满心以为可以与他团聚的傻女人。
“梧桐!不要做傻事,快停下来!”他怒吼,眼看着就快接近她。
丁梧桐困难地在水中行走,湖水漫过下巴,整个人就快没入水中。忽然,她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斥嚷声以及水花溅起的哗啦声。
是振群吗?
她诧异地转头想看看是否是他,然而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落入水中,湖水迅速灌入她的口腔及鼻腔,她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
“梧桐--”前一秒,房振群还欣喜就快接近她了,然而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前一刻还踩着地面的丁梧桐,忽然身体一歪倒入水中,很快地被湖水吞没了。
“梧桐!”他惊恐地一跃入水,潜入水底搜寻她的踪影。
天色很暗,湖边的灯光照明度也不够,混浊的水底下能见度极低,他瞇着视力薄弱的双眼,努力搜寻四周。
他这辈子从没这么恐惧过,好害怕自己会失去丁梧桐。
天啊!一切的罪孽都是由我而起的,如果您真要惩罚谁,请带走我吧,放过梧桐,拜托您,她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他默默祈求着,视力逐渐适应水中的能见度之后,他发现前方有一团不断挣扎的物体。那是丁梧桐!
靶谢上天!
他踢腿划水,动作快速得像条鱼,当他抱住丁梧桐逐渐下沉的身躯时,感激得流下了眼泪。
梧桐!他在心中大声呼喊,脚往下一蹬,抱着丁梧桐浮上水面。
是……振群吗?
丁梧桐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意识也逐渐模糊,当她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前,唇畔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来接我了!
丁梧桐掀了掀长睫毛,缓缓睁开双眼。
她好像睡了很长一觉,感觉非常舒服,而她的周遭也非常温暖,让她舒服得想打呵欠伸懒腰。
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首先注意到室内灯光明亮,再来就是她身上盖着温暖的羽绒被,接着--她发现坐在床边,用严肃、毫无笑容的表情望着她的房振群。
“振群?”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彷佛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
这里灯光这么亮,他又靠她这么近--她试探地伸出手,轻碰他的手背。
她碰得到他耶!那就表示--
“我死了?”她不但没有哀伤惊恐,反而还露出得偿宿愿的喜悦笑容。
“振群!”她乳燕归林般扑进他怀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太好了!我也死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她伏在他的胸口,甜美而满足地微笑着,感受两人肌肤相触的甜蜜感。
房振群真不知该不该“残忍”地点醒她,她并没有死--当然他也没有,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