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如此,用餐之前主厨还会亲自出来打招呼,用餐时每人身后不远处,都有一位服务生随侍在侧,随时照应客人的需求。
贝晓风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监视,感觉好别扭,而冯君翰大概早已习惯这等阵仗排场,照样从容镇定,丝毫不受周遭的服务生影响。
餐厅里流泄着轻柔的演奏音乐,除此之外,就只听得到轻轻的餐具碰撞声,以及低低的交谈声。
贝晓风谨慎地降低说话的音量,来到这种高级的地方,就会变得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出丑。
贝晓风低下头,一看到桌上亮晃晃的成排餐具,当场傻眼。她暗自算了算──光是刀叉和汤匙就有十件之多!
三只小叉子,两支大叉子,一根大餐刀,一根小餐刀,另外还有一支大汤匙,两支小汤匙。光可鉴人的银制餐具,整齐地排列在洁白的餐桌巾上,叫她看了就手心冒汗。
这些汤匙叉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她低下头,偷偷研究着。
她曾经跑去书局翻过关于西餐礼仪的书,恶补一些基本的常识,但是书上没说会有这么多餐具啊!
她记得书上教导,凡是餐具都该由外往内取用,如果真的不确定,就等同桌的人取用之后再跟着用,就不会出错。
于是她打算如法炮制,等冯君翰用过哪样餐具,她再有样学样就好了。
这时,开胃酒和几盘前菜及面包送到他们桌上。
“吃吧!”冯君翰喝了口开胃的雪莉酒,对她笑了笑,然后拿起小把的餐刀,沾取碟子里的黑色抹酱,抹在烤酥的法国面包上食用。
原来这是面包刀!她松了口气,赶紧拿起小餐刀跟着照做,等到吃进嘴里她才发现这种抹酱很独特,吃在嘴里有一颗颗黑色的颗粒,味道鲜美甘腴,看起来有点像木瓜子,但又比木瓜子小得多。
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盯着面包上的黑色颗粒,忘神地研究起来。
“那是俄罗斯的鱼子酱。”冯君翰看出她的疑惑,于是替她解释。
“鱼子酱?”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鱼子酱啊。
“没错!这种顶级鱼子酱产自一种名叫Beluga的鳍鱼,珍贵的鱼子被称为『里海珍珠』,一条Beluga鳝鱼到成熟取卵,大概要等十八到二十年,可说是集日月之精华的珍品。”
“那一定很贵吧?”原来这种鱼子酱这么珍贵!她真是开了眼界了。
“呵呵!价钱我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还好吧,好吃最重要。”冯君翰从来不在意价钱的多寡。
“说得也是。”贝晓风吶吶地回应,低下头沉默进食。
她突然有种深深的感触,人──真的是有分等级的!以前她天真的以为,无论有没有钱,每个人都差不多,都要吃饭睡觉,现在她才知道同样是人,但差别实在太大了。
有的人打从一出生就享有锦衣玉食,凡事顺遂如意,买东西从来不问价钱,更不需要为钱烦恼──就像冯君翰这类的富家子弟。
而另一种人却没这等好运气,一辈子不知道什么叫享福,事事操苦劳碌,吃穿用度锱铢必较,为了节省十五块公车钱,宁愿多走一大段路──就像她这种贫苦的穷光蛋。
这两种人之间的差距,就像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永远也难以弥平。
算了!别去想这些不愉快的事,就如晓雨所说,该高兴的时候就开开心心的,别等到失去了,才来懊悔当初为何将快乐平白浪费了。
她重新打起精神,开怀享用眼前的美食。
这时,有一名服务生端来两杯水,那只精美的雕花水晶杯口比平常的杯子大,里头装有柠檬片和清水。吃完了菜肴,贝晓风正好有点口渴,就顺势端起来,准备喝些水解渴。
“这间餐厅的柠檬水还真大杯。”她喃喃说着,端水就口。
“晓风──”冯君翰见了大惊失色,急忙喊住她:“那杯水不能喝!”
“啊?”贝晓风已把杯口凑到嘴边,听见他的高喊吓得立即停止动作。“为、为什么?”
“因为──那是用来洗手的!”他哭笑不得地回答。
“洗、洗手?!”贝晓风脑子轰然一响,耳根子倏然发烫。
转头看看左右,几个服务生都低着头偷笑,她窘迫得不得了,立刻放下杯子,羞愧地低下头。
“妳不知道那是洗手用的吗?”冯君翰不可思议地问。
他并不觉得羞耻或是生气,而是感到疑惑。就算是平日在家,吃完海鲜类的料理,佣人也会端出装有柠檬水的洗手钵供大家洗手吧?至少在他家是这样。他有点诧异,她竟不知道那杯水是洗手用的?
贝晓风浑身僵硬,笑得很尴尬。“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一时忘了……”
看她慌成那样,冯君翰好心疼,什么都不想追问了。
“没关系!人总有错乱的时候,妳别不好意思。像我──我记得刚到美国念高中的头一年,第一次参加期中考测验,因为太过紧张,整张考卷又全是英文,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明明会的题目却一题也写不出来,结果交了白卷。”
为了抚慰她受伤的心灵,他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最沉痛的糗事,这件事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却为了让她好过,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真的吗?那怎么办?”贝晓风果然忘了自己的羞耻,替他紧张起来。
她忘了,他既然能够拿到学位回国,最后铁定没问题啊。
“我知道这样一定会被当,说不定还会被退学,所以我亲自去找老师说明,请他再给我一次机会补考,老师答应了,补考时我表现正常,还拿了全班最高分。”
“噢,幸好!”听到他安然过关,她松了好大一口气。
“所以人都会出错,不需太放在心上,自然会愈表现愈好。”他柔声安慰。
“谢谢你!”明白他的用心之后,她的心更温暖,也更加爱他了。
一个女人,如何能抗拒这么温柔的男子追求?她的心,是彻底沦陷了。
这次事件,算是就此落幕,然而之后还接二连三发生几次意外,可说是惊险不断,几乎吓掉她半条魂。
不是差点说出自己以前工作的事、就是月兑口喊出自己店里同事的名字,再不然就是在言行举止间不经意露馅。
譬如有一回,他们相约一起去看电影,走出电影院的时候,看见购物中心有人拿着爱心面包募款。
贝晓风想起以前小时候家里穷,也曾受到爱心面包的帮助,所以毫不犹豫地取出零钱包,挑出几个十元的铜板,丢进面包造型的塑料扑满里。
冯君翰看见那一大把零钱,忍不住诧异地问:“妳出门都带这么多零钱吗?”
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露出马脚,于是僵笑着解释:“我……因为我出门经常会遇到这些募款的人,所以习惯带一些零钱捐给他们。”
其实,那些零钱是搭公车用的。
“可是带这么多零钱,不觉得重吗?投千元大钞或是干脆开张支票,不是方便多了?”冯君翰又问。
“啊……是啊!我居然忘了。”贝晓风听了,笑得更僵了。她也知道投一千元比较方便,问题那是她半个月的生活费啊!
为了和他见面,她几乎花光了自己的餐食费租衣服,午晚两餐都吃泡面,而早餐则是省下不吃,幸好他每回都会带她吃大餐,好歹补回一些营养,否则她大概早就变成路边饿莩了。
幸好冯君翰也没再追问,只是取出支票本,开了一张十万元的即期支票塞进面包扑满里。“这十万块捐给你们,拿去多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