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执着于摄影的他,心还在辽阔的世界,不愿为了她停留在桐云居这个小小的地方。
他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实在不该长久耽溺于此,但他的心偏又舍不下她,每天不断犹豫挣扎着,因此与她相处时,也开始变得有点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再见,才能让她不那么难过。
向依侬当然也发现他的异状,但每次询问他都说没事,隐约感觉到不安的她,于是提出要求,却引发他们之间剧烈的争执与冲突,最后终于导致分手……
那天是星期日晚上,住房的游客大都回去了,她和江瀚海悠闲地用过晚餐后,本来说好一起洗好碗盘,再到露台泡茶聊天,但江瀚海到外头接了一通行动电话后,就一直没回来。
向依侬独自清洗奸碗盘,才擦干双手走出厨房去找他。
她走到后院,看见江瀚海高大的身躯倚着栏杆,仰头望着漆黑的穹苍,不知在沉思什么。
她跟着抬头往上看,发现天空中有闪烁的红色光点,正缓缓通过。
是飞机。难道他……想离开了?
不!
“海!”她恐惧地跑到他身旁,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很害怕他下一刻就从她眼前消失。
“怎么出来了?”江瀚海的沉思被打断,低头朝她问道。
“还说呢,人家碗盘都洗妤啦!”
“妳把碗洗好了?”江瀚海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发呆太久了。他连忙苦笑道歉:“抱歉!我似乎发呆太久了。”
“没关系啦!嗯……”向依侬望着他性格俊挺的侧面,终于忍不住以试探的口吻轻声问道:“海,刚才你在想什么?还有!先前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虽然明知答案可能不是她爱听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那通电话,是我的助理智璜打来的。”江瀚海老实回答,他不想隐瞒她任何事。
“他又催你回去了?”前几次姚智璜打电话来,她也知情,但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拒绝他了。
“嗯。他说这回的工作是去年就签的约,我已经延迟了快半个月,再不回去,案主恐怕就要告我毁约了。”
当然,事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不过一旦接下工作,对案主就有一份责任,他无法拋却自己的责任不顾。
向依侬听了,更加惶恐不安。
她心中就一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且无端地恐惧起来。
怕他想回去,怕他依然渴望流浪,如果他回到文明的世界,说不定就会忘了这里——忘了她!
“海,这个礼拜我想休假一天,你陪我回家去好不好?”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挤出笑容,甜笑着央求道。
“你要我陪妳回去做什么?”
到女方家!对恋爱当事人来说意义特殊,男人的直觉告诉江瀚海,此行必有不寻常的目的。
“就是我的家人嘛,他们知道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一直吵着要我带回去让他们看看。”她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于是又继续说!
“我爸说我二十四岁了,可以定下来了。他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够——先订婚,等过了年,再找个好日子让我们结婚。”
她想赶快和他结婚,只要结了婚,那么他就是属于她的,永远也不会离开了!
江瀚海一听到她说要结婚,立即迅速跳起。
“结婚?!我们有谈论过结婚的事吗?妳不该这样自做主张。”江瀚海有种被逼婚的感觉,立即感到不悦。
“你生气了?为什么?你不想跟我结婚吗?”向依侬难过而委屈地问。
“老实说,我从没考虑过婚姻这件事!”江瀚海毫不隐瞒地回答。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为什么要结婚?”
他真心喜欢依侬,也喜欢和她相处时契合的感觉,但婚姻!他真的没想过!可以说,他根本不愿去想。
他并非厌恶婚姻,而是热爱自由的他,害怕被束缚,结婚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就像紧箍咒般,只会令他头疼,喘不过气来。
他才二十七岁,未来如何他不知道,但目前要他结婚,是万不可能的事。他的心还在辽阔的世界翱翔,不愿固守在一个小小的地方,成天面对同样的面孔。他会发疯的!
向依侬脸色倏然变得苍白,她望着江瀚海,失望地问:“结婚有什么不好?结了婚,我们才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呀!”
“不结婚,我们一样能在一起——我从没想过要结婚,也不认为婚姻能保证天长地久,只是一条令人窒息的绳索,硬将两人绑在一起罢了。只要彼此相爱,就算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我真的不想结婚,我厌恶被束缚,也不想一辈子待在同一个地方,关于这点,我希望妳能谅解。”
江瀚海诚恳地说出心中的想法,希望获得她的谅解与支持,但她怎么谅解?
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一个女人一生所能付出的感情,她全给了他,此时他说不结婚,还要她谅解他、让他离开,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的意思是!你从不想结婚,也没想过要跟我结婚?”再也没有任何事,比这些话更令她心寒了。她不顾矜持地提出结婚的要求,而他竟然说!他从来没考虑过婚姻,甚至厌恶婚姻?!
老天!这是什么笑话?
“既然你从未打算结婚,也不想安定下来,为何要来招惹我?难道你存心欺骗我的感情吗?”她哽咽地质问。
“不!”江瀚海连忙用力摇头否认。
“我对妳是真心的,和妳交往……那真的是情不自禁!妳知道自己有多令人难以抗拒吗?”
他爱怜地望着她苍白的小脸。
“好!那以后你做何打算?将来你要怎么处置我?买栋房子金屋藏娇?还是干脆给我一笔钱打发我?”她诘问。
“我不会那么待妳!”江瀚海再次重申:“我对妳是真心的!以后我们当然还是一对恋人,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无论我到世界任何角落,都会想着妳,当我有空时,也会上山来看妳。”
或许相聚的机会不是太多,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破天荒的承诺。
“我该跪地谢恩吗?”向依侬嘲讽地问。
“依侬,别这样!”她的讥诮,让他听了很难受。
“好吧!你说要上山来看我,请问你打算多久来看我一次?一个礼拜?还是一个月?”
“这……”江瀚海有些为难地望着她,眼中充满歉意。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可能没有办法经常来看妳,大概平均一到三个月,我可以休几天假,不过我保证尽量抽空来看妳,妳说好不好?”
尽量抽空来?他把她当成什么?闲暇时的调剂品?
笑话!又是一个可笑的大笑话!
这样的说法,听在传统且观念保守的向依侬耳中,就和推托之词没有两样。他根本不想对她负责,只是想玩玩而已!
原来,她以为的两情相悦,其实只是一厢情愿。
她想放声大哭,却强逼自己不许落泪。她丢的脸已经够大了,她的自尊不容许她再流出任何一滴软弱的泪。
第四章
“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绝不会……唔……”
梦境中狰狞向她索讨孩子的男人,把向依侬从梦里惊醒。
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急促地深呼吸以平缓自己的情绪。都怪昨天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害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整夜不停地作恶梦。
仿佛还在梦中大哭过,她急忙模模脸颊,幸好是干的。她才不要再为那个负心汉浪费任何一滴宝贵的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