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卫龄震惊而迅速的回头,瞪苦她澄亮的眼,试著从她眼中,印证自己所想的答案。
“你说……你要住我家?”
“嗯。欢迎吗?”她粲然微笑。
“这……”他有几分犹豫。医生与病患——这样不合常伦,恐会遭人议论……
“不行呀?”她的笑容逐渐消失,忧伤染上脸庞。
冯卫龄喜欢看她微笑,舍不得她面带忧愁,因此她才眉头一皱,刚才他的顾虑——什么不合常伦、会遭人议论等等——全被他抛诸脑后。
—个钟头后,苏雪凉已经坐在他的车上,行驶在前往他住处的道路上。
“你休息一会,我倒杯水给你。”
—进家门,冯卫龄放下她的行李,随即到厨房倒水给她,苏雪凉立即跟了过去。
“你的厨房也好乾净喔!你都没开伙呀?”她拿起一把德国双人牌的菜刀,好奇地观看。
上回她车祸受伤时,只借住在客房,除了客厅和客房,其他地方她都没仔细参观过。
“别玩刀,小心割伤。”他取走她手中的刀,放进橱柜里。
“噢!”她耸耸肩,晃出厨房,继续她的探险之旅。
“这是书房?那隔壁是你的房间罗?”她台上书房的木门,转而开启主卧室的门。
她走进他的卧房,躺在那张大大的双人床上,闭眸冥想他躺在这张床上时的模样。
她抱著柔软的丝被,嗅闻他残留在被上的气味——一如他身上的气息,乾净、清爽,令她感到很熟悉。
她觉得好温暖,仿佛正躺在他怀中,被他保护得好好的。
“雪凉?”冯卫龄走过来,看见她躺在他床上,随即笑著问:“你困了?你的房间还是在原来的客房,需不需要我扶你过去——”
“不要!”苏雪凉斩钉截铁的回答,令他错愕。
“你说什么——”
她翻身下床,不发一语地走到他面前,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雪凉你—”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就被她用软而红润的唇,堵住他的嘴。
“雪——唔!”
他今晚特别吵耶!她无奈地一笑,伸出粉舌挑逗地舌忝吮他的唇瓣。
冯卫龄的震撼持续了好几秒,才慢慢转回意识,他主动加深这个吻,然后开始接掌主控权,热烈而缠绵地吻她。
热吻在激情失控前停止,他推开面色如绯、虚软无力的她,正色问:“雪凉,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样吻一个成熟的大男人,不是一个好女孩应有的行为!”
在激烈得几乎吞下她的热吻之后说出这番话,连他都觉得自己的指责,毫无说服力,简直像个又假道学的老冬烘!
苏雪凉突然安静下来,乌黑的双眼眨也不眨地望著他,眼中有著令他鼻酸的悲伤。
“谁都不能保证,我的手术一定会成功对不对?”她轻轻开口。“我不想浪费仅有的宝贵时光,我想在最后这段时间里,保留一点属於你我的回忆。”
一旦她踏进手术室,就是他们分离的时刻。若手术成功,那么他会离开她,若是手术失败,那么她会死。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以分离收场,他们不可能相守一辈子的!
所以她想利用手术前这段时间,好好储存更多与他共同制造的回忆,那么无论最后是谁离开谁,她都不会有怨尤。
“雪凉……”冯卫龄的声音嘶哑了。
他一直以为她很坚强,没想到她对这次手术,竟有著这么强烈的恐惧与不安。
他以为她惧怕的是手术的危险性,却不知在她心中,有件事比失去生命更令她恐惧,那就是——失去他!
“你不会死的,绝不会!”他紧紧搂住她,在她耳边吼著立下誓言。“我一定会医好你,我不会允许死神将你自我身旁带走——我绝不允许!”
只要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她,他就心痛得几欲发狂。
他将她拦腰抱起,来到卧房中央的大床上,用一整晚的时间,向她证明他的决心。
“我会医好你的!一定会……”
“我爱你!”苏雪凉轻声呢喃,在微笑与泪水的交织下,将自己交给了他,享受她生命中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爱恋。
第十章
手术前一日,苏雪凉回到医院,进行一连串的术前检查,以便接受隔天的脑部肿瘤摘除手术。
手术当天上午,她换上手术衣,被护士推进济生医院设备最精良的手术室,这里配置有最先进的手术导航系统,能够藉由电脑影像的辅助,重新组成三维立体影像,并可标记病灶及重要脑部相关结构,达到最精准无误的手术效果。
为了进行脑部手术,她一头乌黑的头发全被剃光,一双黑眸没了头发的衬托,看起来更显得脆弱、无助。
“冯医师呢?”她转头询问正在替她调整点滴的护士。
“我不知道哎,刚才还看见他的。”护士歉然回答。
“噢!”她失望地垂下眼眸,见不到他,索性闭上眼,沉淀自己的心情,面对即将来临的手术。
只是——冯卫龄究竟在哪里呢?
“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几乎将医院地板踩烂的冯仲玮,走向坐在树下发呆的冯卫龄。
他是冯卫龄的堂哥,同时也是这次医疗团队中的一各成员。为了治好她,冯卫龄召集了冯氏最优良的精英,就连当年为李丹莹动脑部手术的叔叔冯青云,也在他的请求下,加入医疗小组的行列。
冯仲玮靠近之后才发现——他竟然在抽烟!
他与冯卫龄相处了大半辈子,还未曾看过他碰过烟,这是他第一次见他抽烟,可见今日的手术令他非常紧张。
“龄,手术快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冯仲璋拍拍堂弟的肩提醒道。
“堂哥……”冯卫龄迟疑地喊住他。
“唔,什么事?”
“我想……我还是不执刀了,请叔叔代替我主持这场手术吧!”
冯卫龄抖著手,捻熄了香烟,眼中有著冯仲玮从未见过的恐惧与畏怯。这根本不像那个无畏无惧的冯卫龄!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喔——”原来如此!
冯仲玮想起病患的身分,这才恍然大悟。
在这所医院工作的医生,大多是自家亲戚,所以他与苏雪凉之问的传闻,也在亲戚间传播得很快,几乎整间医院的人都知道,他与苏雪凉是一对情人。
“龄,别担心!我们都肯定你的能力,你有足够的经验,由你亲自操刀,绝对没有问题,苏小姐一定能安然度过这场手术。”
“不!你不明白,我——我做不到呀!”
愈是自己在乎的人,愈是无法伤害她,想到他必须用锐利的手术刀,划开她细女敕的皮肤、切开柔软的肌肉组织,再沿著薄膜组织切除整颗肿瘤——他怎么忍心?
“你必须做到!”冯仲玮加重语调,严肃地望著他。“苏小姐是你所爱的女人没错吧?自己心爱的女人,你若不救,谁救呢?医疗小组里,有谁比你更爱她、更希望她活下来?是你呀!如果连你都逃避,不肯替她动手术的话,那么你还能指望谁去替你救她?如今她能信赖、依靠的人,只有你了!龄——”
堂哥的一番话,像把大槌子,倏然敲醒冯卫龄心中的迷思。
堂哥说得没错,自己所爱的女人,自己不救,还有谁会替他救?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雪凉活下来,所以他要亲自为她操刀,她的生命掌握在他手中,他不能在此时退却!
“谢谢你,堂哥,我想通了!我要亲自为雪凉动手术,我要她活下来,伴我度过一生。”他握紧拳头,坚定地说道。
“很好!”冯仲玮很高兴他想通了。“这下,你愿意进手术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