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慈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足足有好几分钟的惊愕,完全无法思考。
必逴手中拥有裴氏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她完全不知道,而他也从来没告诉过她。
为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爷爷一生最重视的,就是他的事业吗?他为什么要自她爷爷手中抢走裴氏的经营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许多人说他忘恩员义,利字当头便不顾裴敬书对他的养育之恩,野心勃勃地谋夺属于裴家的财产。
但她不相信他是这种忘恩夺权的人,她要去找他问问!
她在众人的错愕中冲出门,直奔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裴小姐?”
梆安泰正在收拾物品,准备迁移到总经理办公室去。
“葛秘书你在这里?太好了!”她顾不得礼貌,抓住梆安泰的手臂激动地问。“关逴在哪里?”
“总裁?我不知道!”葛安泰抓抓头,显然也很困扰。“自从中午股东大会结束后,总裁就说要出去走走,但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回来,我也正担心他。”
“他应该有带手机出去?你打过了没有?”
“我打过了,可是手机没人接。”
“他到底去哪里了?”
裴念慈又急又担心,他不说一声就擅自离开公司,没想过他们会有多着急吗?
而在他们急着找人的同时,关逴早已离开台北,驱车南下。
他来到高雄,凭着小时候模糊的记忆,再加上向附近居民打听的结果,终于找到他小时候曾经居住饼的育幼院。
这附近的人告诉他,这间育幼院已在多年前迁往地处,目前没有人居住,因此庭院里荒烟边草、杳无人迹。
他推开绣坏的铁门,走进杂草及膝的庭院,沿着同样长满草的小径,走进当年他所居住饼的狭小空间。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裴敬书,当时他还伸出宽厚的大掌,抚模他小小的脑袋。裴敬书永远不会知道,那时他有多感动!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他的亲生母亲,在他五岁那年就抛弃了他,他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对他来说,裴敬书是世上第一个疼爱、关怀他的人。
就是这分感动,让他掏心挖肺,即使为他做牛做马,也毫无怨尤。
但——他万万没想到,裴敬书对他的关心全是一种假象,他真正在乎的是裴氏企业、是流有裴氏血脉的正统继承人,收养他这个养子就像养一条狗,除了看家守门之外,没有其他的用处。
他好恨!他恨自己的一番感恩之心,被裴敬书如此糟蹋轻忽,所以他不再对他展现自己真正的情绪。
在裴敬书面前,他永远摆出最谦恭卑下的姿态,让裴敬书以为,他只是他眼前一条听话的忠狗。但在心里,他却暗自计划着如何自裴敬书手中夺走他的最爱裴氏企业。
既然裴敬书只当他是“财产代理人”,那他就让裴敬书失去至高无上的权势,让裴敬书变得和他一样——
一无所有!
他面无表情地再次打量早已满灰尘的室内,然后转头走出屋外,步下台阶,沿着小径,踏着与当年裴敬书带他离开育幼院时截然不同明肌重脚步,离开这个他早该遗忘的地方。
他走出大门,百感交集地凝瞟早已锈坏的铁门片刻,然后带着沉重的心情,缓缓拉上那扇门。
一如他毅然斩断他与裴敬书之间的恩情,随风飘向天际。
从今以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裴敬书再也不能伤害他的心,而他也不会再急切地想讨他欢心。
再也不会了!
第八章
必逴在华灯初上时回到裴宅,此时宅子里早已乱成一团。
震惊错愕的佣人、暴跳如雷的裴敬书、焦灼担心的裴念慈,还有忙着找人的管家林伯,弄得屋顶都快掀了。
必逴甫进门,就看到佣人们个个惊喜的朝后头大喊:“逴少爷回来了!逴少爷回来了!”
必逴走进屋内,看见好几个佣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偷觑他,还不时交头窃窃私语,于是故意问她们。“怎么了?”
“逴少爷,你真的抢了老爷的股份,霸占了裴氏企业吗?”
说话的佣人在裴家帮佣将近二十年,算是从小看着关逴长大的,她实在很难相信,当年那个有双漂亮蓝眼睛、笑得纯真灿烂的小男孩,竟然变成今天这种忘恩负义、冷酷无情的人。
必逴没有回答,只淡淡地说:“我先去看我义父。”然后便自行走开。
一路上看见他的佣人,震慑于他身上的冷厉气息,纷纷自动让到一边,将通道让给他。
他还没走到裴敬书的卧房,就听到敞开的门内传来老人愤怒沙哑的嘶吼声:
“不准你们找他回来!像他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叫他给我滚——滚得愈远愈好!宾——咳咳咳!”
“爷爷,您别激动呀!”裴念慈马上扶着地坐下,替他按摩胸口,舒缓他的呼吸。
“不好意思,我已经回来了。”关逴走进裴敬书的卧房,原本总是恭敬的态度如今完全转变,他冷眼望着裴敬书咳得发红的脸,蓝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关逴!”看见他平安归来,裴念慈松了口气,不过随即想起白天发生的事。
“关逴,你为什么瞒着爷爷,私自吃下裴氏的股份呢?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做,爷爷会多伤心、难过吗?”她皱起眉头,不赞成地责问。
“我不该买下裴氏的股份吗?”他摇摇头,哑声低笑。“你们真以为裴氏企业交给我,不会比交还给老头子好?”
他走到正瞠大双目瞪着他的裴敬书面前,提高嗓音道:“你们可以问问他,这几年裴氏企业幕后真正的经营者是谁?最谁在裴氏企业发生财务危机时力挽狂澜,裴氏企业才不至于在上一波衰败的景气中被击垮?”
“你说什么?爷爷?”裴念慈转向老人寻求答案。
老人紧抿着嘴,怎么也不愿承认,前几年逐渐颓败的裴氏企业,的确是由关逴一手撑起的。
大约七八年前,受到经济景气衰退、股市一蹶不振的影响,裴敬书所经营的裴氏服装公司也受到不小的冲击,甚至差点面临破产倒闭的窘境,是关逴提出高瞻远瞩的建议,要裴敬书进行跨行转投资,并将公司的资产全部由中部迁移到台北,裴氏才逐渐从差点倒闭的状态中起死回生,并慢慢蓬勃发展起来。
“就算是你又怎样?你不是裴家的人,没资格继承裴氏企业,我辛苦创立的江山,不可能交给一个外人,尤其是一个混血的杂种!”裴敬书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着强烈的愤怒与鄙夷。
裴敬书的话,再次在关逴的心口上划下一刀。
“我是外人?呵呵……”关逴开始大笑,但任谁都听得出他笑中的酸涩痛苦。
“没错!我身上确实没有一滴裴家的血液,但我对裴氏企业、对你这个义父所付出的心力,哪一点输给真正的裴家人了?是你始终防备我,是你始终不肯接纳我……”他心绪大乱、面孔扭曲,不断喃喃自语。
“关逴——”
裴念慈看得出他有多心痛,正想上前安慰他,却被他冷漠的眼神制止。
“请你别靠近我,裴大小姐!我关逴只是一个混血的杂种,你若靠我太近,当心被我传染低贱的疾病。”
“关逴,你怎能这么说?你明知道我不会嫌弃你!以你对我的了解,我像是那种以家世、权位衡量人的人吗?”
“千万别这么说,裴小姐!我对你并不是那么的了解,毕竟我惟一能了解你的地方,就只有在床上而已。”
他暧昧地咧开嘴,残酷地当着老人的面,揭发他们曾有过的亲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