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进去找他。”
她深吸一口气后,笔直走向那扇核桃水门。
“干吗?上战场呀?”邓芳在后头取笑她。
她回头朝邓芳吐吐舌头,然后轻敲那扇门,径自开门进入。
“爸爸!”
她一进门,便跑向放置在办公室中央的大办公桌,用力将自己投进父亲怀里。
“爸——人家好想你喔!一从欧洲回来,人家就先来看你。”她开始对父亲灌迷汤。
“你还敢说!”裴滐一见女儿就忍不住扬高嗓门。“你这丫头没有经过我们的允许,私自甩掉保镳,还偷偷跑到欧洲去旅行,你就不怕回来之后爸爸会生气吗?”裴滐愈吼愈大声,他真的气坏了!
他这个宝贝女儿从小迸灵精怪,有着精明的头脑和过人的智慧,然而却像野马一样难驯服。
她最讨厌他所指派的那些保镳成天跟进跟出,说这样没自由,因此只要一逮到机会,她就会用计甩掉那些烦人的保镳,偷偷溜到他不允许她去的地方玩个痛快,枉顾自己的生命安全。
这叫他怎能不生气呢?
裴念慈睁大漂亮的水眸,双唇微微颤抖,仿佛震慑于父亲的怒气。
“爸爸生念慈的气……爸爸不爱念慈了吗?”她眼眶泛红,语调哽咽。
“我……”
裴滐当然还是疼她、爱她,但念慈老是这样惹麻烦,枉顾自己的安全,害他和爱妻担心,他当然会生气呀!
“我就知道!爸爸只爱弟弟,根本不爱念慈了!”她愈说愈委屈,泪水已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你别胡说!爸爸没有只疼弟弟,相反的,爸爸觉得自己比较关心念慈。”谁叫她老是惹麻烦,叫他不多关注她一点都不行!
“可是爸爸凶我……”
她哭得好不伤心,肩膀一上一下地剧烈抖动。
“爸爸不是凶你,爸爸是担心你!”
疼爱女儿的裴滐一看她哭得好不伤心,立即紧张得手足无措,他上前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好好好!别哭了,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这么大声骂念慈,念慈原谅爸爸好不好?”
在商场上叱吒风云、冷面无情的裴滐,在女儿面前却成了摇尾乞怜的小狈,只求女儿重新绽开笑颜。
“我就知道爸爸最爱念慈,念慈也最爱、最爱爸爸了!”她扑进父亲怀里,搂着父亲的脖子,亲昵地撒娇。
“念慈要一辈子不嫁,永远留在爸爸身边。”
“傻孩子,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裴滐满足地轻叹口气,抱紧女儿柔软的身躯。只要女儿永远开开心心,他就什么也不计较了。
“才不要!念慈一辈子都不要嫁人,爸爸要相信念慈!”她抱着父亲结实的腰杆,嘟着嘴发下鸿誓。
“好好,爸爸相信念慈。”裴滐安抚地拍拍她的头。“你刚从欧洲回来,还没回去看过你妈吧?赶快回家去报个平安,你妈为了你担心得不得了,你早点回去看看她,也好早些让她安心。”
“好!”裴念慈乖巧地点头。“那我先回家去了,晚上要记得回家陪念慈一起吃饭喔。”
“爸爸一定会记得。”
裴滐目送女儿走出办公室,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在不知不觉中原谅她了。
他一生狂傲霸气,要风得风、要雨得两,几时曾对人这般低声下气过?
惟独对这个宝贝女儿和孩子的妈,他完全无法招架,只要她们母女一掉眼泪,他就心慌得不知所措,就算她们要他上喜马拉雅山,替她们拍张雪人的照片回来,他恐怕也会照办。
唉!
或许他最爱的这两个女人,正是他命中的天敌吧!
一步出父亲的办公室,裴念慈脸上的乖顺立即消失无踪,她露出得意的笑容,暗自高兴又技巧地自父亲的责骂中逃过一关。
“又把你爸‘解决’了?”
邓芳起身将文件归档,转头看见她的笑容,立即摇头苦笑。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小丫头,对她逃避责骂的小伎俩,当然模得十分清楚。
“当然啰!”
她神情愉悦地走到邓芳的办公桌前,得意地耸起小鼻子。
“又是用老方法?”
“没错!只要挤两滴眼泪、说些好听的话哄哄他,他就乐不可支了。上了年纪的人嘛,总是需要哄的——”
“咳!”
邓芳看到忽然自总裁办公室走出的人影,赶忙朝裴念慈打Pass,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裴念慈——”
裴滐听到女儿的话,一张脸气得涨成了猪肝色。
原来刚才令他感动得想掉眼泪的话,全是她说来哄他的!
这丫头实在——
“啊!我得先回家了,芳姨游线!”
裴念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门,还听得到父亲足以撼动门板的咆哮声。
“这丫头敢说我是上了年纪的人?”
裴滐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她大可去问问她妈!即使已年过五十,他依然精力充沛、体力绝佳,让老婆夜夜拥有幸福,这样的他,何来老字之说?
这丫头居然敢胡说八道!
“可恶!”他气愤地走回办公室,打算尽快解决桌上的公事,然后早点回家在心爱的老婆怀中求取慰借。
才刚坐下,桌上的内线电话便传来邓芳的声音。
“总裁,一线电话,是台湾打来的。”
“谢谢你,邓秘书。”
他拿起话筒,按下一号线路的按钮。
“我是裴滐。嗯!”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熟悉声音,全身的肌肉霎时一绷。
“嗯……我爸他怎么了?什么?!中风?”
裴滐手中的话筒“匡唧”一声掉落在地上,震惊地跌坐在皮椅上。
他的父亲裴敬书中风,有生命危险!
台湾台北裴宅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谁准许你们通加他的?”
年近八十的裴敬书半躺在床上,扯开嗓子朝老管家大吼。
他身体瘦削,皱纹密的脸上满是风霜,一双精明的眼眸依然锐利。
“老爷……”管家林伯畏惧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打从他违背我的话,执意留在美国创业开始,他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是我让他们通知大哥的!”
一个高挑劲瘦、神情清冷的男人走进裴敬书的卧房,淡然开口道。
“你在搞什么鬼?”裴敬书瞪着那名神情冷静的男子,显然相当不悦。
“我只是不希望您明明心里惦念着大哥,却因为一时之气,而错过一家团圆的机会。”
裴敬书倏然皱起眉头,他总觉得这句“一家团圆”听起来特别刺耳。
“哼!先别提这个,公司方面怎么样?”裴敬书最关心的,还是花去他毕生心血的公司。
“报告义父,公司方面营运一切正常,六月份的股东大会,也将如期举行。”男子低垂着头,毕恭毕敬的报告道。
“那就好!只要好好管理公司,将来裴氏所能拥有的好处,少不了你的。”
“关逴明白。”男子仍是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裴敬书大喘一口气,往后仰躺在柔软的枕头上,刚才的大吼大叫已耗尽他所有的体力,使他更显虚弱。
“那关逴先下去了。”
男子抬起头,赫然有双冰魄似湛蓝的眼珠。
那双清澈得无杂质的蓝色瞳孔中,隐藏着复杂的心思与令人难以察觉的冷漠。
“请义父好好休养。”
必逴从容转身,步出充满药味的豪华卧房。
“关特助——”一名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男子见他步出房门,迅速上前问道:“老总裁怎么样了?”
“和昨天一样,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关逴取出手机,边走边拨电话。“和周佬的饭局是几点钟开始?”他趁着电话接通的空档,问着始终在身旁的贴身秘书兼学弟葛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