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了甩头,想要厘清思绪,却发现车速渐缓,蒙蒙细雨中,“瑞娅”的雕花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就停在这里吧。”他命令司机。
“白先生?”
“停在这里就好。”他重复道,“今晚天气不错,我想散个步。”
“哦。”司机忍不住透过密密的雨雾,看了一眼乌云翻滚的夜空。天气不错?散步?人哪,还真是愈有钱愈秀逗……
耸了耸肩,他停下车,打开后车厢取出一把雨伞递给白少凡。“那么晚安,白先生。请慢走。”
“谢谢,晚安。”
看着房车渐渐驰远,消失在雨雾中,他打着伞穿过校园大门,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新鲜空气。想起刚才司机那看疯子似的表情,忍不住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纽约忙碌的节奏像是个大漩涡,彷佛要把人的灵魂整个吸入。有太多人一意追求着物质的享受,却忘了去静静欣赏周围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
生命中,有太多东西是很容易便失去、错过的。
走过草地旁那一排停车位时,突然看见任楚楚那辆陈旧不起眼的丰田小轿车还静静地停在雨中。他抬腕看了看表,微微皱眉,加快了脚步走进校舍。
大厅里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白少凡挂起微湿的大衣,放轻脚步朝楼上走去。一直到他走上三楼时,才看见管家黄太太熟悉的身影匆匆迎了上来。“少爷,你回来了。”
“嗯。我吵醒妳了吗?对不起。”
“没有,我才刚要去睡。刚替任小姐准备了一些消夜……她还没回去呢。”
白少凡皱眉,点了点头,问道:“她人呢?怎么还在这里?”
“还不都是麦可那个小表,玩捉迷藏也就算了,偏要扮鬼吓人。”黄太太叹了口气,摇着头。“凯罗儿又刚好躲在地下室那边,被他吓得不轻,整个晚上都在哭闹,硬说房间里有怪物,结果连小柳也开始害怕,两个一起吵着不肯睡觉……任小姐没办法,只好留下来陪她们一起睡。”
“那……她现在还在她们的房间?”
“是啊。也真难为她,整个晚上就哄着那两个小鲍主,连饭都没怎么吃。我怕她半夜醒来会饿,所以先做了些东西放在冰箱……啊,我还没告诉她。”黄太太说着,急匆匆地就要往回走。
“不急,都快十二点了,妳先去睡吧。”白少凡拦下她,低声说道。“我会到她们的房间去看一下,如果任小姐没睡着的话,我会帮她拿吃的。”
黄太太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好吧。少爷,你也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白少凡微微颔首。“晚安。”
瑞娅招收学生以天赋为第一准则,不管出生背景,所以他收留了六个资质极佳的孤儿。四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分三间房,和他一起住在三楼,尽情享受着黄太太精妙的厨艺和无尽的宠溺。
小柳和凯罗儿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紧贴着他的房间,因为那两个小女孩一样胆小,老是被彼此的鬼故事吓到泪眼汪汪,半夜跑来敲他的门。
可是既然都会害怕,为什么偏又喜欢讲鬼故事呢?真是搞不懂……
摇了摇头,他轻轻推开那两个小家伙的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不自觉地为之一愣,手在门把上停顿了几秒钟。
房间的一边床铺空着,另一边的小床上,任楚楚和两个孩子抱成一团,睡得正沉。小台灯晕黄的光将她乌亮的长发染成了金褐色,一半披散在枕头上,一半几乎垂到了地上。
平时她总喜欢扎起马尾,他倒是从来不曾注意到,原来她的头发有这么长……白少凡静静地走到床边,低头俯视任楚楚平静的睡脸。
两个孩子睡在里面,占去了大半床位,被她双臂保护性地环着。她的身体紧贴着床边,看起来几乎就要掉下床去,唇角却还是挂着一抹笑容,沉睡的表情显得那么无欲无求。
为什么……她总是有办法在不知不觉中,让人觉得她的存在很重要?黄太太虽然是个充满爱心的管家,到底已逐渐年迈,面对六个月兑缰野马股的小表,根本是疲于应付。是任楚楚来了之后,陪着一群孩子玩耍戏闹,才让她感到轻松不少。而他自己,也已经开始依赖她绝佳的记忆力和应变能力,帮助他厘清繁琐的行程。
她是个称职得力的秘书,这一点无庸质疑。但更重要的,她是孩子们心中那个充满了阳光和笑容的“依利丝姐姐”。
最近渐渐开始感到庆幸,那天看到她对小柳温柔的模样,及时留下了她……因为,在白家大宅初见面那次,他误以为她只是另一个和林少辰鬼混的肤浅女子,对她的印象错得离谱。
默默在床边站了片刻,白少凡细心地将凯罗儿和小柳身上松月兑的被子拉高了一些,随即关掉台灯,走出门外,慢慢地将门关上。
他的动作是那样轻柔,让床上沉睡的三个人始终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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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渗入,照亮了昏暗的卧室,也照在任楚楚长长的睫毛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口干舌燥,而且全身的骨头都在酸痛。任楚楚低低地申吟了一声,缓缓撑起半个身子,转头望向床边的时钟。
六点四十分……天哪,她还真的在这里睡了一夜!摇了摇头,她轻轻地滑下床,伸了个懒腰,猛揉眼睛。
到底是二十五岁的“高龄”了,想当年大学时整夜狂欢都没事,现在在小床上睡一个晚上就累得像什么似的,腰还差点直不起来。
看来,她最好趁两个小家伙还在睡的时候先偷偷溜出去,到自己的破车上去稍微梳理一下,顺便打个瞌睡。用脚趾想也知道,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像鬼一样凄惨,说不定会吓到人……
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外,朝楼梯走去。边走边打呵欠,没看着前面,猛地就撞上一堵温暖结实的墙。
“哇啊!”被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地抬头,立刻对上一张没有表情的俊脸。“白……呃,白……”
“白少凡。”他伸手扶了她一把,稳住她的身子,淡淡地接上。
“老板,我知道你的名字……”任楚楚委屈地揉着眼睛,企图驱除浓浓的睡意。
不能怪她啊,大清早的,脸没洗,咖啡也没喝,大脑还没开始正常运作,什么都以第一直觉为准,她没月兑口叫他扑克牌脸、棺材板,已经很不错了。
白少凡看了她片刻,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回走。“妳跟我来。”
“干、干什么?喂,白少凡。”她还想溜回自己破车上去补眠,时间宝贵耶。
想起孩子们都还在睡觉,任楚楚不敢大声叫,只是扭动着手腕,徒劳地企图挣月兑他的钳制。“非礼勿动你没听过吗?喂,你就不怕我告你性骚扰哦?”
“妳的话真多。”望着喋喋不休在跳脚的她,他唇角微扬,眼中有一丝深藏的戏谑跳动。“别把嘴张那么大,妳还没刷牙。”
“你--”
白少凡不理她那快气炸的表情,径自拉着她走到一扇门前,轻轻将她往里面推。“到这里睡一会吧,妳的脸色有点差。”
任楚楚满肚子的火气瞬时消失无踪。她讶异地打量着那整洁得一尘不染的客房,再回头看白少凡,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白少凡只是耸了耸肩。“浴室的玻璃橱里有新的牙刷和牙膏。如果妳想洗澡的话,架子上也有干净的毛巾。黄太太昨天晚上帮妳做了些消夜,不过如果妳不是很饿,我建议妳先睡一下,再下去吃新鲜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