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薛飞只当这个疯师父不会下厨。而他这个大少爷就算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仅仅是停留在“能吃”的基础之上。谁知道,后来薛飞一看才晓得,原来疯师父那是一手的好厨艺!只要每个月二师傅来的那会儿,疯师父必定做出一桌满汉全……咳,似乎吹牛吹过头了,虽然算不上“满汉全席”吧,但六菜一汤是少不了的。特别是那刀工,啧啧!那把不戒剑舞的,“刷刷”乱转,肉就这么一片片地往下掉,薄得跟纸片儿似的,能顺着风飘呢!
——呃,扯远了。总而言之,薛飞面对这一桌子油条包子,简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感动之余,一个饿虎扑食的架势,就奔上前去了。
楚青微一抬眼,看着薛飞张开双臂热情地扑向自己……身边的桌子,顿时脊梁上一阵凉飕飕的冷风。练武练了十余年的楚青,施展浑身解数,一个移身坐上了旁边的凳子。那身形叫一个“快”字!眼睛还没来得及那么一眨巴,人就移到一边儿去了。
这换完了位子,楚青又觉得心里头有那么点过意不去,不由得责备自己:这动作太明显,怕是伤了这薛小兄弟的面子。
这么一想,楚青不着痕迹地向边上看,幸好薛飞完全没在意,一手抓着稀饭碗边,一手抓着包子,吃得正开心着哪。
楚青顿时舒了一口气,继续吃起了自己的早饭。不多时,那边的楚芳星也从房里走出来,向自家大哥道了一声“早”。说着,她刚走到桌边,一打量,姣好的眉毛立刻扬了起来,“大哥,怎么,你没睡好?这眼圈跟给人揍过了似的。”
楚青不禁抬手模了模眼睛,微微苦笑道:“可能是……不太习惯吧。”
楚芳星瞥了瞥,“喂!呆子,肯定是你这家伙打呼噜,害我大哥睡不好!”
薛飞一口肉包子正卡在喉咙眼里,也没法儿说话,就冲着楚芳星“嘿嘿”地笑,一脸的不好意思。
三人都没说话,一时之间,就听那边店小二擦桌子的声音、掌柜打算盘的声音,还有厨房蒸包子的声音。
楚芳星默了。心声如下:好你个呆子!本姑娘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这下还敢害我大哥睡不好,看我不收拾你!
薛飞默了。心声如下:楚姑娘真是了解我啊!呵,呵呵……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楚青默了。心声如下:怎么才能既不让薛小兄弟伤心难堪,又能跟他挑明白这事儿不可能呢?不知暗示婉拒,他能否能听得明白……唉……这事儿麻烦的……
(天音:看这儿乱的,你们就慢慢折腾吧。)
吃完早饭,各怀心思的三人,再度上了路。
临出客栈的时候,楚青忽然想起来,退开一步才问薛飞:“薛小兄弟,你可需要去铁铺买把长剑,以做防身之用?近日《太平约》一事,让武林中时局不太安定,怕是路上再遇什么麻烦。”
薛飞挠了挠耳朵,“剑啊……呃,这种东西又硬又重,背着好累,而且还死贵死贵的。我……我没那个钱啦!我还得借钱给疯师父买二锅头。”
楚芳星白他一眼。从小练习剑术的她,对薛飞这话儿听着最不顺耳,张口就念:“喂!你究竟有没有身为剑客的自觉啊?枉你还是不戒剑的徒弟!如此不尊重剑,哼!我看你这家伙,也就是耍耍裤带的本事!”
被心仪的楚姑娘一顿数落,薛飞顿时垮下脸来。想想也是,万一再遇上什么找碴儿的歹人,总不能再用裤腰带抽人吧?
第2章(2)
想了片刻,薛飞忽然眼睛一亮,扭头冲回客栈里头,笑眯眯地问店小二:“小二哥,您这儿有没有不用的废抹布,能给我吗?”
小二忙点头,“客官,这个‘您’字我可不敢当!咱就一跑堂的,客官您跟我客气什么?您要,我这就给您取去!”
薛飞忙说两句“多谢”,继而笑道:“呼呼,您不也跟我‘您’来‘您’去的吗?”
小二点头哈腰,“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薛飞跟着点头哈腰地笑,“呼呼,就您跑堂的是人,我还不一样是人?哪还分什么三六九等的?多谢多谢,我等着抹布哪!”
店小二赶紧进厨房为薛飞取了抹布,递了过来。眼看这抹布油不溜丢毛毛躁躁的,闻着还有股味道,薛飞倒也不嫌脏,就这么往肩膀上一搭,喜笑颜开地又冲小二说了声:“哈!小二哥,谢了!”
说罢这才赶紧往外走。楚芳星早已等不及上路了,瞥他一眼念了句“??嗦嗦,慢得跟乌龟似的”。刚念完觉得不对劲儿,忙用手捂了鼻子,“你这呆子,带这个做什么?”
薛飞“刷”地把抹布扯下来,舞了两圈,咧嘴冲楚芳星笑,“嘿嘿,这不就是防身的武器吗?”
楚芳星瞪大了眼望着薛飞,似乎是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一样,半晌才憋出一句:“真、真亏你想得出来!这脏抹布,武器?!”
薛飞咧开嘴角,不好意思地笑笑,“呃……那个,不花钱的,只好将就些了……”
楚芳星瞪他一眼,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一闻那个味道,实在忍无可忍地快步走到前头,再也不跟薛飞?嗦了。
这边的楚青静静地看着。听了薛飞和小二的对话,倒对这薛小兄弟有些赞赏。是说,这武林上的人,是凡有些武功的,大多都觉着自个儿高人一等了,恨不能斜着眼睛看这普通老百姓。可薛飞,说他傻也好,说他单纯也好,说他没性子也好,全然不在意什么剑、什么身份、什么武功高低。
究竟是薛飞天性如此,还是他师父教导有方?一时之间,楚青甚是好奇,更想见见那传说中的“疯师父”——不戒剑吴子风前辈了。
见楚青望着他,薛飞只当这抹布武器味道太重,只好尴尬地挠挠后脑勺,“那个……楚大哥你莫介意,回头我赶紧找个地方洗洗干净就是!你别嫌弃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最后一句“你别嫌弃(抹布)哈”被楚青自动理解成了“你别嫌弃(我)哈”。这顿时让楚青一阵恶寒,先前那点儿好感,顿时冻结成冰。楚青抽搐了一下嘴角,半天凑出两个字:“没事。”
薛飞一听,笑呵呵地追着楚芳星的步子,往道上走去。这边楚青望着薛飞急急忙忙的背影,顿时在心中一阵感叹:唉……这薛小兄弟,好端端一个大好青年,怎么偏偏要喜欢男人呢……
三人一路向李镇赶去。所幸这一路倒算是太平,没遇上什么惹事的江湖人士。三人走了大半天,过了晌午,才赶到李镇镇郊。
罢到镇郊,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明明是阳光熠熠的大中午,家家户户却都将门窗闭得紧紧。一个妇人本在门外剥毛豆,一见身佩长剑的楚芳星一行三人进了镇,立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奔回家中,“嘭”的一声关上门,震得门头上的照妖镜晃荡晃荡的,差点没跌下来。
楚青四下打量,想找个路人问问都找不到。楚芳星敛了眉头。薛飞怀疑是自个儿的抹布味道太大吓跑了人家大妈,忙偏了头狠狠地冲肩膀上的抹布抽鼻子,可闻习惯了那馊味儿竟然也不觉得了。
楚青心觉有异,加快步子越过楚芳星,走在最前面。越向镇中进,周围住户就越是禁闭门扉。街上连个卖烧饼的小贩儿都没有,跟全城都戒了严似的。
就在三人暗暗生疑之时,忽听远处有叫骂之声。楚青与楚芳星对望一眼,二话不说,立即提气,急急向那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