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人,我是神。”福神愈说愈虚弱,谁见了祂福神不是笑哈哈,这头竟然还嫌弃它……呜!这有没有天理!若非特别顾她,祂会上这儿坐吗?
不予理会,唐吉宁低下头,又开始忙着干活。
瞧这样子,祂留在此地有何乐趣?还是先返回天庭,过些天再来凄热闹……不是不是,打探状况。
——***——
完成福神的雕版,唐吉宁终于走出房门,伸着懒腰迎接初冬的晨曦,空气中已经凝聚了一股寒气,不过却清新得令人通体舒畅,这是个美好的日子,适宜她上山采集植物染料,还有去颜料铺子买金银粉,另外上她的“添福作坊”瞧瞧。
姗姗回房取出上山采集的行囊,唐吉宁关上房门。
“姐姐……”活泼热情的女音远远的阻止她准备离去的脚步。
每回结束“闭关”,总会有人迫不及待的来打扰她,而这个人一定是唐青青,唐青青是她叔父的女儿,十岁那年父母身亡,唐吉宁的父母便将她接回唐家照顾。
丙然,唐青青蹦蹦跳跳的身影映入眼帘,尾随在她身后的是珠儿——她是唐吉宁的贴身丫头,也是她乳母的女儿,可因为主子成天关在房里与篆刻绘画为伍,除了用膳,还有伺候小姐净身,她几乎都是跟在唐青青身边打转。
“姐姐今日看起来神采奕奕,是不是年画进行得很顺利?”
抬头望着天际,唐吉宁点头道:“多亏福神相助。”
“嗄?”
“我相信冥冥之中必有福神前来相助,否则我绘刻的福神岂能带给百姓们严平安安?”她总是忘了常人是见不到福神。
深表同意的点点头,唐青青等不及的道出急着找她的缘由,“姐姐,昨儿个有人上门提亲,不过,我已经代你拒绝了。”
“小姐,二小姐还把人家臭骂了一顿。”珠儿忍不住出声补充说明。
“这是他自找的,不能怪我。”唐青青恶狠狠的赏了珠儿一个白眼,责备她的多嘴,“姐姐,你没瞧见他欺负人的模样,好像我是个不识好歹的笨丫头,我若不给他点教训,岂不是叫他狗眼看人低?”
“那也用不着像个恶婆娘似的把人家送上门的礼物扔出去,还拿扫帚把人家打出门,他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奴才。”珠儿不知死活的继续扯出她的恶行,她明白为人奴才的难处,虽然她很幸运,小姐从来没当她是下人,可她还是得小心翼翼的伺候,遇到坏主子的奴才岂不是更难为?除此之外,她最担心的莫过于小姐的形象就此毁在二小姐的手上。
“你说我是恶婆娘?”尾音上扬,唐青青两眼瞪得宛若铜铃,珠儿见了不安的闪避到唐吉宁身后。
“这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珠儿显然信守诚实的美德。
“这有谁不知死活敢说我是恶婆娘?”唐青青气得浑身颤抖。
“好多人,就是二小姐向自个儿也常常这么说啊!”珠儿愈说愈小声。
顿了一下,唐青青“声势”骤跌,这会儿怯怯的像个奴才,“我……有吗?”
“小姐时常挂在嘴边。”
“呃……”唐青青不知所措的扯着辫子,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可那是说来吓唬人的,怎能当真?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唐吉宁听得是头昏脑胀,实在吃不消了,“好了好了,青青,以后你别再为难人家了,人家是上门提亲,不是来逼婚。”
抿了抿嘴,唐青青迟疑的一问:“我是不是太冲动了?说不定姐姐想找个如意郎君嫁做人妇。”
“我很高兴有你帮我挡在外头,你知道我不善于应付那种烦人的事。”
“可是,姐姐若因此错过良缘,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错过了,那就不属于我的姻缘。”
“姐姐相信姻缘天注定?”
“时候到了不就知道了。”
“姐姐已经十八了,我怕误了姐姐的青春。”
“这是庸人自扰,你不必多虑。”
“万一,伯父伯母知道我冒用你的身份赶走上门提亲的人,他们会不会怪罪于我?”唐青青开始担心。
“爹娘又不是不明理的人,他们会明白这是我的意思。”
“小姐要上山?”珠儿终于瞧见搁在唐吉宁脚边的行囊。
“今儿个气候宜人,我想去采集一些植物染料。”
“我陪小姐上山。”
“不必了,我很快就回来了。”说着,唐吉宁背起行囊。
“这……我先帮小姐梳妆打扮。”
“别费事了,时候已经不早,我走了。”向来慵懒的脚步这会儿变得轻快无比,唐吉宁生怕珠儿硬是把她拖回房里梳妆,一转眼就溜得不见踪影。
“小姐……真是的,小姐老是披头散发、不修边幅,这哪像个大家闺秀?”珠儿力不从心的一叹,小姐真是令人担心,不但不爱束发,更不喜欢穿鞋,常常只着罗袜四处乱跑,还好小姐不常出门,否则早叫人家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这会儿大概也没有人上门提亲。
“姐姐就是这么随性,伯父伯母都不管了,你就由着她吧!”
“老爷夫人贪玩,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当然不管小姐。”
偏着头,唐青青一股稀奇的看着珠儿,“你几乎是从小就跟着姐姐,怎么你没有耳满目染,像姐姐一样不受礼教束缚?”
“我有丫头的职责,怎么可以跟着小姐瞎起哄?”
“难怪姐姐不爱你跟着她,管东管西的,她肯定受不了。”
皱着眉,珠儿不以为然的说:“二小姐,你不该随着小姐率性而为。”
捣住耳朵,唐青青孩子气的做了一个鬼脸,“你别跟我唠叨,你说的话我已经耳熟能详倒背如流。”
“可是你从来没放在脑子里。”
“我可不想虐待自己,走了,我带你去捉蟋蟀。”像个野孩子的发出鬼叫,唐青青蹦蹦跳跳的转身往外头走去。
叹了声气,珠儿莫可奈何的跟了过去。
——***——
寒气虽然已经笼罩满山遍野,可是红花绿意依然笑春风,叫人不经意的流连。
“大少爷,你瞧那儿就是柳口镇了。”拉住马缰,停下坐骑,武三回头看了主子曲昌隆一眼,手指山下不远之处的城镇。
放眼一瞧,心旷神怡,曲昌隆情不自禁的想在此地驻足,“我们歇会儿吧!”
虽说从济南到此不过数天的脚程,可是这一路他们几乎马不停蹄,因为他喜欢速战速决,赶紧上柳口镇办妥爷爷交代的差事。
“是。”翻身下马,武三拉着马缰走到曲昌隆的身边,“大少爷在这儿歇着,我带马儿们去找水喝。”
点点头,曲昌隆随即跃下马背,将坐骑交给武三,自己则漫步优游于山色之中。
走着走着,他依稀听见女子慵懒的低吟——
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
天意怜幽苹,人间重晚晴。
井添高阁迥,徽注小窗明;
越鸟巢干后,归飞体更轻。
好奇之心油然而生,他不自觉的循着声音而去,直到那抹率性不羁的身影落入眼帘,他为之一怔,脚步也停了下来。
这是怎样的女子?她身着葱白色袍衫,潇洒的以大地为床,趴卧其上,双手交叠在一只檀木箱子上,下巴枕在手上,她目光专注的盯着……一朵紫色小花?一旁扔着一双……鞋子?
眉头紧蹙,他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如此荒诞不经的女子,她的举止无疑引人想入非非,尤其在这荒山野地,若是遇见登徒子,这岂不是万劫不复?
曲昌隆无声批判之时,他万万没想到此人正是自己前往柳口镇欲寻找的唐吉宁。
显然趴卧的姿势令两手发麻,唐吉宁终于坐起身,双手托着腰,她懒洋洋的舒展僵硬的娇躯,这一扭动,正好捕捉到他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