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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同携手 第3页

作者:阿蛮

也许真的是因为他们随身佩刀、执弓及背箭筒的军戎模样,让一些流氓土豪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也吓到了一些寻常百姓。

他们一入城,老弱妇孺就纷纷地走避,缩退到宅门里,街道上清冷萧条,只剩几个乞丐与流民冷眼旁观。

倘若他们奔腾於乡间小道,村民远远睨到他们就丢下东西不干活,抓著儿女往茅房土屋里躲。

叔侄俩连日奔波,日高人渴思凉水的情况在所难免,不得不硬著头皮,上前敲门,讨个方便。

衣著褴衫的田野翁,依他们的要求捧了两碗水出来,一双抬高的手臂,骨瘦如柴、颤抖不停。

老人眉下混浊半阖的眼里也晃过惊弓之鸟的恐惧,让耿毅联想到数日前,被他与其他男童“围剿捕杀”的无助云雀。

雹毅心中有著愧疚,才刚抬手要赏对方几分小文以回报对方的善心时,对方误会他的动机,以为他要抡拳挥下来,见状抱头窜到一边了。

“这位大叔,我不会伤你的。”

雹毅还刻意摊开并放低自己的大掌,让对方瞧个仔细。

那田野翁没敢看他手里的东西,忙晃手摇头,“不,大爷,饶了我们,给水是咱们应该的,您的赏钱我们是万不能拿,您好心,大慈大量的爷俩儿喝完了这碗水就快赶路吧!您的钱我们是万万不敢拿的。”

雹毅还一副“但是……”的模样。

可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他座下的马儿却被叔父给牵走了,让他不丢下老村农都不行。

坐骑载著百思不得其解的耿毅远离破茅庐后,耿毅才回过神来问叔叔,“我没有加害他的意思啊?他为什么一副撞邪的模样儿?”

雹豪这才解释,“教他撞邪的是别人,而且大概被欺侮过不下一次了。”

雹毅仍是一脸的郁闷不乐。

见多不怪的耿豪只好扯一些不相关的话题,转移侄儿的注意力,“别在意,再过两天的路程就要到京城了,届时的情况就会改善许多。”

后唐京都洛阳

洛京城外,春意正浓,满山牡丹盛放邀人采。

入了城门后,林荫扶疏的大道上熙熙攘攘,阵阵炊烟从满庭芬芳的囱屋逸出,袅袅地往天飘散。

微风一阵吹去,花香、菜豆香与煮茧香全搅和在一起,往人的鼻子四溢过来。

一种香气,三种趣味,嗅在耿毅鼻间可觉得有意思极了。

洛京的繁华让耿毅开了眼界,他方才了解穷苦的农民的确是少了许多,但行骗的乞丐却多了好几倍!若不是豪叔挡在前头,耿毅还真的分辨不出孰真孰假。

雹毅从未接触过热闹市集与江湖走唱表演,忍不住停马观赏,直到小叔频频顾盼、催促后,才又驱马前行。

除了杂耍之外,他还注意到京都的女子用起胭脂白粉来特别阔气,有些大姑娘的睑涂得竟比老家的泥墙还厚!

而且竟然一个个摇著各色各品的牡丹花团扇,偎在门边,千娇百媚地冲著路上的行人笑。

泵娘家有这样暧昧的举动,看在耿毅的眼里是非常奇怪的。

因为老家风俗虽淳朴,但是人们的言行举止却格外俐落与爽快,尤其春耕过后,田家加倍忙碌,不论男女老幼都有职责所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成了生活上的标准模式,若忙后得以挪出闲空,也是蹲坐著聊天抹汗的时候多,哪里会挺著一双酸疼的膝盖,倚墙乘凉呢?

少年人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期盼世故的豪叔能评出个一个道理来。

做叔叔的人听了一味地笑,然后解释,“住在城里的人有其讨生活的方式。你若看不惯,下回打那儿经过时,离那些姑娘们远一点。”

雹毅点了头,随著豪叔又行了半里路,在经过一摊专卖珍奇古玩的店家时,做叔叔的人便下马走进铺里了。

雹毅骑著马在铺外的石道上耐心等候著,无聊时便仰望头上那片遮阳的树叶,听著虫鸣与鸟语,感受和煦的阳光与气味。

不知何时,远方传来悠扬的乐曲,要不了片刻,一列庞大的骆驼车队迎面而来,教路上的行人纷纷地避走到两侧。

雹毅稳住马儿,循序地退避到一旁等候。

只见三、四十来位重武装打扮的壮汉,牵著马匹,伴行一辆骆驼高车缓步而来。

斑车上,坐著一名相貌雍容的华服男子,男子自我陶醉似的吹奏著管箫,其身后伴坐了一位陷入沉思的美丽少妇,与一名头戴双环髻的女孩。

那女孩睁著漂亮的瞳仁凝视著前方,纤指却慢条斯理地拨弄竖在怀前的箜篌,一双韵致的手在二十几根直竖的弦间来回拨弄,与男子的管箫一搭一和著。

说真的,耿毅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个像她这样娇纤又亮眼的弄弦女,一时著了迷,忘了君子非礼勿视的教条,竟目不转睛地瞪著对方看。

女孩像是有所感应地朝他望了过来,与他四目交会了好半晌。

雹毅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转不开眼,耳边悦耳动人的箫声与弦乐把他勾进了魔障缥缈之境,让他动弹不得。

女孩毫不畏怯地承受著他的目光,并似有若无地打量他一圈,最后落在他的弓与箭,嘴上有著一抹不以为然的淡漠后,旋即收回目光,兀自撩拨著弦。

雹毅不以为忤,仍是静坐在马上,目送驮著她的骆驼车轮,叽叽嘎嘎地打他身边滑滚而过,尤其在他们近身交错的那一刹那,女孩姣好玉瓷般的容颜已完全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他自然无心去打量之后十一几辆载著书箱与行李的马车了。

喧闹过后,街道显得格外宁静宽敞,行人也似乎从容许多。

饼不了多久,街上的气氛就回复到先前的热闹了。

尽避虫鸣鸟语花香依旧,但在耿毅的心中,却植入了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究竟是哪里差了呢?

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懵懂的心上是挂记了一些事,这事本来都是可有可无,他从不在乎的,如今,因为这一个弄弦少女,却有了惦记。

“耿毅,骆驼车队已走远了,咱们似乎也该上路了。”

叔父的声音刚出口,耿毅也适时地从悠扬的余音之中清醒了过来。

“究竟是谁能有这么雍容华贵的气派?”耿毅问得乾脆。

雹豪照实答道:“是契丹王阿保机的皇太子——东丹国王耶律倍。”

“东丹国王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还一副咱们汉人的打扮?”

“这就要扯上契丹人的政治斗争,还真是不亚於咱们汉族。”

“哦!怎么说?”耿毅一脸的兴致勃勃。

“阿保机六年前弃世后,耶律倍的弟弟耶律德光受到阿保机皇后的支持,与他争王位,他争不过,只好沦落到出亡的命运,如今投靠我国。当今圣上仁慈,给他庇护,赐予赞华的汉名给他。我朝宫掖里的人都称呼他为赞华先生。”

“这个赞华先生看起来似乎很有学问的样子。”耿毅继续追问著。

“这倒是真的。说起来颇丢人,朝廷里文武百官那么多,但论才艺学识时,竟没一个比得上这个外族胡人,”

雹毅听了当真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他本以为契丹人只会骑马打仗,净做一些打劫放火的勾当!哪里想过在杂胡人里,竟也有汉学通!

“竟有这种事!”

“当然有。”耿豪自我调侃似的说:“战事连年的结果,其实跟秦国始皇『坑儒』的后果没两样,那些会作诗献策的死的死、逃的逃,要不然就来个装疯卖傻以自保,也就把『北方第一才子』的头衔给了赞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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