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门见山地说:“那绫,妳若有话要问,不妨直说,不必借着报上刊的文章去绕那么大的弯来套我的消息。”
那绫闭上嘴,小心翼翼地看了于敏容一眼,很诚恳的说:“『徒弟』只是想告诉妳,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我都是支持妳的。”
于敏容看着一脸严肃的那绫后,轻叹一口气。“无论如何,谢谢妳的关心,我没事的。”
那绫闻言后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人也开心起来。“那……对方是谁?能透露吗?”
于敏容很诚恳地说:“能说的话,我早就说了,也省得妳们来烦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哦!真的不知道。”那绫一心盼着于敏容能有一个浪漫的爱情及幸福的归属,知道事实下,她却好不失望。
于敏容将饼干盒收好后,撑着腮帮子,斜睨落寞的那绫一眼,取笑她,“妳啊!自己不谈恋爱,却专门拿别人的两性关系来研究,其实,再怎么研究都是假的,反倒是自己遭逢过后,才是真的。”
那绫收了笑,腼腆地垂下眼睑,“于姊,我是爱过的,只是还来不及告诉对方,他就走了。”
于敏容静静地看着那绫,她总以为爱笑的那绫是无忧无愁的,不料,在她的笑眼下竟也藏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怎么发生的?”
那绫低头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他是我大学时登山社的社长,跟两个好友组团去爬南湖大山后,一去不返。嗯……说他一去不返也不太正确,因为他是被搜救人员用直升机抬下山的。”
那绫刚把话说完,工作室里顿转沉寂。
好一阵子,她才听到于敏容长喟出一声长叹。“原来妳、我都跟山有仇。”
那绫回头,纳闷地问于敏容,“跟山有仇?”
于敏容点点头,决定老实说,“我先生走了一趟喜马拉雅山后一去不返。我这里说的『一去不返』,是真的一去不返。”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绫蹙起眉头,心下忍不住盘算起于敏容的年纪。
“不很久,六年前。”
“六年!”六年还不算久,那要多少年才算久?“那于姊妳现在几岁了?”
“妳说我几岁?”于敏容反问那绫。
那绫想着于敏容怀孕前模特儿般的窈窕身材,白里透红的细女敕肌肤好到连一条皱纹也没有,五官亮丽,气质月兑俗得比电影明星还要上镜头,虽然从事美容保养业,却不信仰人工美颜术,仅以正常的作息与健康的饮食来驻颜。
那绫第一次上“云霓美人”这家全台美容、美发连锁店跟于敏容会面时,当场就被她的容貌逼得无地自容,因为那绫总是自付相貌不俗,直到见了容貌与才智俱佳的于敏容后,她才猛然觉得自己就像见了北海的河伯,始知自己的无知与浅识。
她谨慎地报了一个数字。“四十。”女人四十一枝花嘛!若不对,还有空间可扭转。
于敏容一脸被冒犯的表情,手上的饼干断成两截。“我?四十?!妳这是对我这个专业美容师的一种侮辱!是谁跟妳说我四十的?我非将那个人给揪出来『问斩』不可!”
“啊……”那绫一脸的为难,“那个人没这么说,只是暗示而已,而且她目前很受宠,算是这个店里的贵妃娘娘,领过免死金牌的。”
于敏容不太相信的说:“怎么可能!丁香的个性我清楚,不会乱说的。”
“那倒是我乱听了!”那绫赶忙补了一句,“妳不是跟丁香说过,妳的年纪大得可以当她的妈吗?”
于敏容想这才细思一下,脸色当下缓和许多,本来掐着饼干的手一松,改去抚顺自己隆起的肚皮,“我是这么说过,但那只不过是一种心境上比喻,表示在工作经验方面,我吃过的盐比妳们吃过的饭多、走过的桥也比妳们走过的路多……”
说到这里,她无奈的叹口气。“好吧!被人无端添了寿,算是我自作自受,谁教我爱倚老卖老?老实跟妳说,我『只有』三十三岁,而且从现在起,年年都会是三十三岁。”
“三十三!”那绫大感意外,看着于敏容的表情彷佛她报出的这个数字是在自欺欺人。“哇~~很难想象。”
是真的很难想象。
不过,那也是归因于于敏容出道早的关系,她是这行里众所皆知的超低冰点大美女,男人见了她少不了要惊为天人一番,少有把持不着火的自制力,她这个冰点美人不救火就罢了,反而逃之夭夭避灾去,一张脸美是美,骨子里却是十足的工作狂,自己狂也就罢了,连带要她旗下的员工也跟她一起发狂。
所以,在众多年轻员工的心目中,于敏容的年纪是没有上下限的。
她心情好时,就好像是那个陪着杨过在谷里挥扬着袖子飞来飞去炼功吞丹的小龙女,年纪已七老八十竟还能装小;她心情冒烟时可骇人了,连倩女幽魂里那个千年树精也不够看。
为了掩饰愚蠢,那绫慢了整整八个半拍后,才补上一句。“其实就算于姊跟我说妳只有二十岁,我还是会照信不误的。”
于敏容忍不住炳哈笑了。“那绫,小心马屁拍不成,反拍到马腿上。”
说到马腿,那绫谨慎地瞄了于敏容的小肮一眼,眼睛盯在她紧绷的黑色裤腰上。“我知道拍到马腿后的反应会很惨,只是,不知道拍到马肚上的话会怎样?”
于敏容想了一下,搬着臀下的椅子往后挪出一些空间,然后挺着肚子说:“妳想模就给妳模吧!”
那绫快瞄于敏容一眼,确定她是说真的后,伸手模上了那结实微挺的肚皮,五秒后问:“我感应不出任何的存在感。”
“宝宝在睡觉。”
那绫收回了手,表情变得严肃。“于姊,妳爱宝宝的爸爸吗?”
于敏容摇摇头。“我甚至谈不上认识那个男人。”
那绫耳精目明,听出于敏容口气里夹杂着几丝不确定性,甚至还带了几分绝望。
当她接触到那绫宁静的眼神时,忍不住为自己的行为辩驳。“自从我先生入山下落不明后,我曾仰赖药物与酒精半年,后来靠着朋友的鼓励,把心思转投到工作后才能振作,此后五年半,我一直都很满意于这样的单身女郎生活,直到前一阵子,我突然想生孩子……”
“于姊真的想过要生孩子?”
“没错,但是经过多方考虑后,就觉得这个点子很不实际,便放弃了。但是,当我五个月前第一次正眼见到『那个男的』时,就忍不住被他特立独行的气质吸引住,没想到他也刚巧上前来搭讪,我想机会就一次,错过可是会遗憾的,于是讨了几杯酒来壮胆,借着三分醉意主动邀他上床。
“我怕他会拒绝,不给他机会说不,就拖着他去开房了。事后,我一直责备自己太胡涂,为什么不问清他的身分……直到我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反而镇定不少,也感到惊异,因为我虽然不认识那个男人,却马上就爱上肚子里的宝宝。
“也许真给妳说对了,我会跟那个男人上床,大概是费洛蒙在作祟,至于爱上宝宝,则是贺尔蒙所激发出来的母性。”一定是这个原因,因为她真的不认识那个男的……虽然他确实令她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那个男人是有妇之夫吗?”
于敏容愣了好几秒,似乎被那绫给问倒了,因为,她从没想过他会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如今猛不其然地被询问,一股勾引有妇之夫的罪恶感油然而生,紧紧勒住她的良心。“嗯……应该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