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她及时掩口,没让口香糖喷将出去。
不料欧巴桑见了,另有新解,脸霎时由白转黯,起身摇舞着一把收天伞,恼羞成怒地斥责她,“年轻人不知洁爱,枉费我一番好意,你爱去美容院当实习助理就去当,被人害到不要后悔。”如下了咒的话似冷箭疾放而出后,踏着母象独具的震撼脚步,横着出了车门。
丁香没生气,只觉得有趣,意识到整节车厢上只剩她一人,才起身扛下行李,吃力地吊提衣箱朝西门出口方向探寻而去,一路喃喃地念,“早说台北车站有这般辽阔,我也不会去省这二十公斤的包里运费。”
她挂念来接她的人会不会出现,毕竟等人的和被人等的都怕失之交臂,尤其是在连对方生成什么模样都没个概念的情况下。
她在西门出入口正中央伫足片刻,像傻子似地对熙来攘往的人行注目礼,得来的反应是不笑而一;有装作没看见她的,有把她当成被人放的鸰子看的,有不好意思掉转目光的,更有大胆回视露出迷迷色眼的,唯独缺了露齿微笑的。
她不禁觉得北部人似乎很能自持,不让人情味对身分不明的人外泄。想着时,眼角闪过一名穿著淡色休闲西装的男士倚在廊柱边点烟,其身高与背影酷似佟青云的,她不多想就搁下行李上前点了点对方的肩,哪知对方一回头,露出一张嚼着槟榔的血盆大口,眼露疑惑地看着她。
丁香比他更疑惑,了解自己认错人,惶恐地向吸血鬼先生连声道歉,往后跳两步,拖着自己的行李避到另一头去。同时骂自己不知轻重,像佟青云这种住在“青康藏高原”
或“云贵高地”练功吞丹的人,当然都是差小厮的,怎么可能亲自出马来接她。
五分钟后,她有点心焦了,频看手表,片刻才一位身着卡文克莱T恤的男子欺近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你,就是丁香?”
丁香举头见到这名英挺俊秀得能教人怦然心动的男子时,舌头竟然打结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将大拇指往名牌牛仔裤的口袋一扣,简单扼要给她三个字,“你的头。”
丁香为之一愣,默不作声,但心里却想,这狂人怎么跟狗一般,开口就乱对人吠呢!
他见她脸露不悦,漂亮的大眼往火车站那有半天高的天花板一瞪,不耐烦地解释,“我是认你那顶时髦的妹妹头,不是在骂你。佟老师的技术没几个人能学得来,我只奇怪,他想把灰姑娘变成公主,也得挑个象样的番瓜,怎么会去挑到你这个不起眼的冬瓜?”
丁香被这陌生人刻薄地打压后,初见时萌生的好感早已烟消云散,“三秒前还觉得他气质神似里奥纳多,此刻还真巴不得将他踢上那艘“铁打你”号,教他去陪着海葬。
她不想跟他翻脸,表面上效法政治人物,依样画葫芦地奉行海狗说人话“不必响应”
政策,心里则是冷冷地自说自话,“大概是冬瓜能降火气吧!”
“喂!你动作快点,我们已耽搁二十分钟了,我可不想平白替人背黑锅,让佟老师误会我办事不力。”
丁香掩藏好匿在她眼底的慧黠,以异常无助的口吻说:“那该如何是好?
我这箱行李太重了,你想动作快,就得帮忙担待点。”
“要我当小厮提你的行李?你,你下辈子等着排队吧!”他鼻一嗤,完全没有英雄救美的打算。
丁香将细肩一耸,晃着头欣赏自己那三百块买一送一的表,抬杠着。“有人说我这表是没牌假表,但它时针分针秒针皆能走,报时又奇准,我就不知道它假在哪里?可能是因为它便宜吧!”
对方紧拿着一双阴冷的眸子瞅着她干耗时间,喷气的鼻孔像火牛般翕张个不停,片刻后将牙一咬,打裤袋里掏出一条方整的手帕在自己修长白女敕的右手缠了三圈,心不甘情不愿地弯身提行李。
“我抬另一边。”丁香不敢占他太多便宜,伸手要帮他提重物,不小心碰到他的肘。
怎知他似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戒备地避开她伸在半空中的手,扭头警告她,“嘿,你少碰我。”话一丢出,人即掉头拉拽着行李往前拖。他那等‘拖姿’不像在处理行李,倒像被行李给处理,好不容易拉到出租车搭载处,司机下车助他一臂之力,这出谬剧才算谢了幕。
而被撇在原地的丁香首先检查自己的手,确定从指甲到手心手背都没沾上污,便忍不住奇怪了。那个人大概是钟鸣鼎食惯的少爷,脾气大得不得了,心眼却奇小无比,连碰一下肘都要这么分斤掰两的嚷,好似她是个霍乱菌,沾上就得害病。
不过换个角度思忖,有佟青云那样‘神’的老师站在高岗上作模范仙人,要少爷徒弟不神里神经,未免不通人情了点。
如此这般想过后,丁香不计前嫌地对着那少爷徒弟的背影咧嘴而笑,自上衣口袋掏出另一片‘青箭’送进嘴里嚼过三回后,才安步当车地朝车门敞开的出租车晃过去。
十分钟后,他们在北市东区的一幢商城前下了车,丁香的两条腿才刚在地上撑直,双眼尚不及浏览‘云霓美人’这家高知名度的美容美发造形设计中心的外观,就被一位手执行动电话与真皮记事本的时髦女人给迎入店门。
她先对站在丁香身后的“少爷”说:“阿奇!行李先搁在管理员那里,蓝小姐等你作造型,已经快把助理逼疯了,你先上去安抚客人。”
本来赶着回来的阿奇现在反倒不急了。
他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嗯!”后,才问:“于姊,佟老师有问我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吗?”
于敏容一面打量丁香,一面漫不经心地摇头。“他知道市内交通状况,晚十分钟不算什么。话别多说,快上去招呼客人。”
催促欲言又止的阿奇后,于敏容丢给丁香一个说敷衍但谈不上怠慢,说热心又不够有诚意的笑容后,一边拿起电话一面回头自我介绍,“我叫于敏容,是你佟老师的行政经……”她那个“理”字还不及月兑口,右耳便偎近通上线的机子。“喂!
青云,丁香到了,我这就带她上店里熟悉环境。”
等于敏容收线后,她们也踏进了位于二楼的店面,她快速地问丁香,“扒过午饭没?”
丁香傻愣一秒,反应过来后,嗫嚅地应了句,“吃……吃过了。”
尽避如此,于敏容还是从随身携带的公事档案包里揪生一盒被压成七分烂的蛋塔往她手里一塞,道:“实习第一天,备粮要足够才有力气干活。这是台北下午茶的新宠--葡式蛋塔。”
丁香盯着手里这盒层层皮月兑、骨肉分家的扁蛋塔,三个小时前吃下肚的饭团差点化成米酿,酸气从胃里泛溢出贲门,直呛上她的喉。
丁香一脸唾液涎喉的德行落进于敏容的眼帘底,却被曲解为嘴馋,她在心里暗笑对方少不更事,见丁香咽下了口水稳定后,才无动于衷地领着丁香认识环境与同仁。
于敏容敲着清脆的高跟鞋走过一区区光亮的地板替丁香引荐。
“这是乔治,那是理查。左边帮客人卷头的是桂姊,右边帮客人上蛋黄保养的是阿玲。”
两人走经阿奇和客人蓝小姐后,丢下十余来位理发师与助理,往放置十张躺椅的冲洗室走去。
于敏容要一位助理示范如何调控冷热水,解释已被分成三种尺寸的毛巾又是如何以不同颜色做不同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