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不顾三双关注的眼睛瞪得有多大,牟允中半推半拥地搀着邹娴上楼。
他的卧室一向是邹娴熟悉的,不过,截至今日,她只进来两回;第一次是她出嫁时,第二次便是此刻。
邹娴坐在床沿,依令行事地高举着指头,哭笑不得地看着牟允中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包绷带,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伤口。
最后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猛地在她指间处落下一个吻,轻声叮咛:“下回别再那么傻了!”这举动虽做得漫不经心,却大大震撼了她整个人。
不过,天雷勾动地火般的撼动没让她的口才更流利,她仍是笨拙地说了声:“谢谢!”
“我们……一定得这么相敬如宾吗?”牟允中抬头看了邹娴一眼,足足五秒后,感慨万千地说:“邹娴,我不是铁打的,你不能指望我就这么跟你过一辈子;这一秒你对我殷勤备至,下一秒又躲我远远的。我们是一对三十而立的夫妻,不再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你得让我明白,究竟是哪儿出了岔子。”
邹娴频频点头,表示他说得是,而她也正考虑如何去跟他提起十三年前那段无疾而终的往事,只是一直没头绪。
等到她睨着牟允中已等得发僵的脸时,才猛然迸出一句,“范姜云现在过得好吗?”
牟允中被她这么一个八竿于打不着的问题问倒了。他一脸不解,但还是大致说了一些范姜云的近况。“应该很好吧!她上次带儿子、女儿回台湾省亲时,气色不错。”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那样抢眼、口才流利吗?”
“我想那是她天生改不掉的性子……等等,邹娴,你问这些干嘛,不会又故意要扯开话题吧?”
“不是。相信我,这件事很重要的,特别是有关你女朋友的事……”
“邹娴,如果你要重提往事,麻烦请你注意措辞好吗?她不再是我的女朋友,而且人家早在五年前就结婚、生子了,和我完全扯不上关系。”牟允中连忙否认、澄清。
“但你们以前好过一阵子,这总是事实吧。”邹娴的口吻是很酸很酸的。
牟允中不懂她以前为何不计较,要拖到现在才借题发挥。“我没有否认过啊!而且我跟她之间的情况你应该最清楚了。”
“不,我并不完全清楚你和她之间的情况。”邹娴断然否认。
牟允中一脸不可置信,甚至觉得邹娴要开始赖皮了。于是,他冷冷地说:“没想到你除了反应迟钝外,记忆力更差,这也就难怪你当年会把应允我的承诺忘得一乾二净!”
邹娴莫名地瞪着蹲在眼前的丈夫,激昂地反驳,“我什么时候忘记应允你的承诺过了?”
牟允中缓缓起身,双臂环抱,俯瞰一脸委屈的邹娴。“好,既然你终于肯提以前的事,那我们就趁着今日把它谈个明白。我问你,当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那样耍我?”
邹娴的脾气倔了起来。“当年是哪一年,你要说清楚。”
“还有哪一年?!”牟允中的嗓音提高了半度,“当然是你高二升高三的那一年!
我们认识那么久,就只有一年有交集,难道你数不出来吗?”
“被耍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那么大声干嘛?而且,是你老在吊我的胃口。无聊没人陪时,就来找我出去;有安排活动后,却又把我搁在一边。更差劲的是,你一人把我和范姜云玩弄股掌间!说要跟她断,却又断得不乾不净。”邹娴毫不迟疑地告诉丈夫自己的想法。
“什么跟什么?我从没做过这种脚踏两条船的缺德事,就算让你有这种感觉,那也是无心之过。最初和范姜交往时,我只是个国二生,预料不到会有冲突,等到问题冒出头时,又有说不出口的苦衷而不能和她一刀两断,要不是因为和你有了进展,我会拖得更久,直到她找到合适的对象,再对你表白心意。只是我太心急,唯恐你被别人抢走,没等尘埃落定就对你做些暗示,要你再等我两个月……”
“你哪有这样要求过我?”邹娴理直气壮地反问。
牟允中竭力忍着不大声嚎啕,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扯着领带以缓和那股堵在喉间的激动。
“邹娴,你这样一概否认到底很过分哦,虽然这事已过了很久,但我记得很清楚,自己不但征求过你的意思,你还亲口跟我说:‘好啊!’结果呢,两个月一到,小姐你的态度幡然一变,让人无法承受。”
邹娴看着老公狂怒的模样,久久不语,突然,她起身抓过他的手臂,为他重新整理发皱的袖子,小声地问:“再告诉我一次,你那时究竟是怎么要求我的?”
牟允中的目光挪到自己的手臂上,被邹娴细女敕的指尖给分了神,思绪中断数秒才说:
“我因为允诺范姜云等日大联招结束后才算正式分手,所以有两个月不会去找你,希望你能接受这样的提议。邹娴,我可以指天发誓,你亲口对我说好的,你真的有说好!”
他反手一扣,稳稳抓住老婆的手,诘问:“我不懂为什么你后来要改变主意。”
邹娴有口难言,秀眉微蹙了起来,冲着丈夫苦笑了一下,老实的说了。
“因为我刚巧漏听了那一段话。”
牟允中起初是听而不闻,等意识到邹娴说了什么后,蓦地松开了老婆,双手往腰间兀自一放,失了神般地来回走着,还喃喃自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哪一句不好漏听,偏就漏听那一句!天,你这不是整人吗?”
“还有……”邹娴继续解释,“我去你家找你问与范姜云分手的情况之前,范姜云有来找我说一些话,起初我是不打算听的,只是当她把你们前一晚做那种事的证据露给我看的时候,我就再也把持不住了。”
牟允中猛地回头,语气冷硬地诘问:“那种事?!那种事是哪种事?你说的证据又是什么?”
“就是……就是在床上做的事嘛!而且你还在她颈间留了一个吻痕。”
牟允中一个箭步冲到邹娴身边,猛地摇晃着她的身子,“什么吻痕?我那晚根本没和她发生关系!就连那晚之前,也不曾对她做出逾矩的事。你有疑问,为何不先找我问清楚?”
“可是你明明知道范姜一毕业就要出国的,却还跟我说她要参加联考。我完全被你们的两套说法给搞胡涂了。”
牟允中听到这里,大手一拍,哭笑不得地说:“邹娴,看来我们俩都被范姜云狠狠整了一顿。我再强调一次,你别又给我漏听了。范姜云从没跟我提出国的打算,我是七月三号那天下午去她家按了门铃后,她妈妈才告诉我她走了。现在,我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把这件事想清楚,想完后,你如果相信我的话,那么这件事谈完后,就不许再提了。
如果不相信的话,今晚这张床暂时让给你睡,我直接窝澡盆,明天一早,再找律师了结清楚。”
牟允中话一说完,不睬邹娴,迳自朝门跨步而去。怎知用力开了门后,当下逮到双亲缩在门边的糗状,他挡在门中央,愠然地问:“爸,妈,你们偎在门边干什么?”
“这个嘛……”牟冠宇面对一脸阴霾的儿子,佯装镇定地寻思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右手还不停地在胸前转着,“我和你妈非常关心邹娴的伤,啊,所以想来问看有情况。”
“只是一个小伤,我已经替她包扎好了,你们不用操心,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