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芷芽不顾旁人的存在,疾声否认,"你根本想错了整件事。周庄,我跟你父亲之间是清白的,我一直都把他当长辈看,而我坚信他也是把我看成女儿来对待,你的指控不仅没凭没据,而且很伤人。”
周庄吐出一口烟,自言自语地道:“我亲眼看着你昨晚搭着我父亲的车到饭店。”
“我们是去办正事,待在那里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开了”
周庄恶意地扭曲她的解释,"只花半个小时?想必你一下子就到达高潮了。"。
芷芽被他的话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含着泪双手紧揪着桌巾哀求道:“我爱你,在乎你,请你别这样曲解我和你爸的关系。”
“现在说爱已经来不及了,仅管我曾对你大献殷勤过,但我不可能会捡我爸碰过的女人。何况我现在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搞不清当初我为什么会觉得你迷人?”
听完他不带任何激动的言辞,芷芽黯然问道:“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
他盯着她泛着雾气的眼镜,摆出无所谓的样子,说:“随你怎么做都行,我只请你离我远一点。此外,你最好祈祷我爸稳坐在他的位子上,不然你饭碗难保。"说完后,将三张百元钞票抖到桌面上,不睬芷芽一眼,拿着报纸转身坐到那个长腿甜妹儿身边,与她打情骂俏起来。
芷芽独坐不到一分钟,提着包包走出'雾都',她告诉自己不能放弃,明天,她可以再跟他解释。
怎知等明天一变成今日时,周庄外调日本子公司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远业大楼。
他这一出去是整整三年,再回国时,已排挤掉方家直系的继承人,独排众议地接顶下他外公方耀川的职衔,成了"远业"企业母公司的董事长,不到一年的时间,又将他父亲周原踢下总经理的位置,并将独力运作的"远业"改制、拼回母公司的体系。
“远业"两百名无所适从的员工里,首当其冲揪上板接受宰割的人是芷芽;首先,她被调到母公司接受评估审合,一个月后,被分派到他的办公室去面试。
芷芽永远也无法忘记步入他专属办公室,重新面对他的那一刻。
太阳穴两侧的银丝,搭上一头修剪得一丝不敬的乌发,几乎让他变成另一个人,不过这无减他的魅力,反而令他看来更成熟稳重。
“请坐,张小姐,"周庄随手比了一下他桌边的办公椅,要她坐下,十指一交,以专业得近乎冷漠的口吻对她解释,"因为公司体制的的不同,加之,你是本公司新雇职员,我们有权对你和前公司所立的合约进行修正。若张小姐不愿接受,那将是本公司的损失,不过我们无法阻止你另谋高就。"说完,将修改过的合约递给她。
他的言辞婉转,但口吻强硬,芷芽心知他巴不得她"滚蛋",但她目前没有丢掉这个工作的本钱,于是盯着合约,低声下气地说:“这我能了解,我愿意接受公司的任何安排。”
“你不等看完合约再考虑吗?”他挑起一眉,那熟悉的表情顿时勾起芷芽的回忆,也让她干脆地摇了头。
“很好,"周庄大拇指一翘,压下钢珠笔。在她的档案上做了一个记号,头不抬地说:
“下个礼拜一请到总公司报到。有问题吗?”
“有!请问董事长——"芷芽轻轻举起右拳,腼腆问道:“我被分派到哪一个部门呢?”
他扫了她一眼,递过一串办公桌钥匙,张着白晶晶的牙说:“我的秘书室。”
芷芽因此算是升了职。大家都羡慕她不仅保住铁饭,而且是更上一层楼,只有她和周庄清楚,她上的是"危楼",只要他高兴,哪天都能要楼塌。
接下新工作后,芷芽的压力是一天多过一天,薪水却整整被砍去了二分之一,只要哪天不高兴,他是什么毛病都敢挑,诸如他不满意打字机的字型、信封上的抬头歪了两厘、咖啡太稀、她讲话有气无力,以及他看不顺眼她口红的颜色。
此外,芷芽还得学着去读他脸上的"气象报告",以预测他办公室内的吹的是蒙古高压,或太平洋低压。一天中,她不仅得接待友公司代表,同时得帮他应付不同性质的"女朋友",吃饭的归吃饭,看戏的归看戏,应酬的归应酬,然后上床的嘛……则是没她管的份。
最可笑的是每天上工前,都要被他"问候"一下,"张小姐,今天可别犯错,不然我又得从头适应新秘书了。”
之后的一整天,她都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真可谓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问候!然而,果真不能承受吗?若不能承受,她怎么会一做就是两年?而且最后在没"爱"的前提下,利用礼拜五晚上应酬的场合,藉酒装疯地对他投怀送抱?
原因只是一个,芷芽天真地以为,只要能让周庄了解她是清白之身后,他绝对会改变态度;缱绻一夜,他那副没她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不就是最佳证明?
直到翌日清晨,芷芽在饭店的大床苏醒过来,发现除了床头柜上的五截烟蒂和一个火柴盒外,他没留下任何的只字片语便离去。她才了解自己错得离谱,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唯一教她担心的是,下礼拜一上班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第八章
天美挂上了电话,走回餐桌,她人依旧站着,声音带着抱歉,"芷芽,我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下你,但我婆婆一直嚷说她腰酸背疼,要我陪她去看中医。”
“既然这样,你还不赶快回家去。"芷芽替她着急起来了。
天美拿起提包,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喔,你不用担心我,我再稍坐一下,就要回去上班了。”
天美叹了口气,"我不是问你这个,而是问你何时辞职?
芷芽一脸不知所措,"我……我还没真的决定好。”
“算了,我看再问你一百次,你准还是给我这个答案。如果哪天你真的不想干了,一定要通知我一声,就算我没办法,也非得要我老公帮你安插个职位。"见到芷芽露出一个保证的笑容,天美才转身离去。
芷芽百无聊赖地坐在原位,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直到她发现时候不早时,才起身离开咖啡屋。她走过两条巷子,在穿过第三条巷口时,忍不住回头往"雾都"的店招牌望了过去,心里惦念着周庄是否还常光顾那家巾,出于好奇与怀旧,她双手插在外衣口袋,慢慢地走向"雾都"。
她在玻璃窗边探了一下头,发现店主重新粉刷了墙,也换上了色彩鲜艳的壁纸,店里依然是座无虚席,那张熟悉的桌子自然也被一对男女所占领。这不禁又令她想起数年前年少不更事的自己和周庄坐在那里的情景。他会抽着烟,一手把玩着火柴盒,另一手紧握住她的手谈天说地……
他说:“下礼拜三是我生日,你打算送我什么?”
“我……我不知道,除了我爸和我弟,我从没送过礼物给男生过。”
“那再好不过,因为我就是你第一个送礼物的男人了。"说完,还对她眨眼睛。
她为他毫不含蓄的态度大伤脑筋,直到瞄到他手上火柴盒,才语带征求说:“我送你打火机好不好,你抽烟没打火机很不方便。”
“不,千万别送我打火机!"周庄以夹着烟的手搓了一下太阳穴,毫不讳言地道:
“截至目前,我已收到十来个打火机过,不管是哪个牌子都会被我弄丢,所以我还是将就火柴盒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