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是吗?"紧张让芷芽哈笑出声,"我倒不羡慕我自己。"自我调侃的语气里掺杂若干的苦味。
周庄闻言双眉俱扬,咀嚼她的意思。
芷芽以袖子抹去唇边的水渍,察觉自己不该跟他提这些,转口解释,、"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用不着羡慕别人。”
周庄将上身往前倾,伸手端起几上的茶杯送至唇缘轻啜了一口,"话虽如此,但你不可能没羡慕过别人有、而你没有的东西吧。”
“喔,当然有,且是常常。"芷芽鼻略皱扮了个鬼脸,将冷冰冰的双足提到椅上换成舒适的坐姿,噘嘴补上一句:“不过我都找借口安慰自己,要自己知足常乐。”
一绺发丝从她松垮的油辫逃月兑出来,散落在她美好的耳鬃间,让她看来脆弱得不可思议,周庄必须强迫自已挪开眼。他润了一下喉,问:“有用吗?”
芷芽抬手遮住半张脸,想了一下。"看事情而定了,有时挺有用的,有时根本于事无补,反而让我愈想不开,因为没人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什么样的既定事实?”
芷芽不多想就坦率地道:“我是个乏善可陈的人,长相平凡又没有绝顶的头脑,不论做什么,注定要慢人一步、矮人一截。”
“你认为自己乏善可陈、平凡、不聪明?这我不同意。"他严厉地反驳她的话。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面试新职那天,你和总经理夫人在顶楼接待室讨论我时,也说过类似话,我都听到了。”
周庄一楞,“我说了什么?”
“你跟你妈说,知子莫若母,你妈该知道你对我这种不起眼的小女生是完全免疫的。”
“喔,你听到那句话啦!"他耸一下肩,解释,"我之所以跟我妈那样说,也是出自一番好意。”
“一番好意?”
“你不会希望自己还没上班就被人莫名其妙地开除吧!”
芷芽听完周庄牵强的解释,马上联想到陈雅芳的际遇,她很想相信他这个少东冷酷无情的批评是真出于一番好意,可惜,她找不出他为何那么做的道理了毕竟,他们只是同搭过一辆计程车而已,她会不会被开除,应该无关他痛痒才是,当然,牛角尖也就更不会往"十年修得同船渡"这个方向钻了。
“无论你相不相信,我还是得告诉你,我不同意你自怜自艾的说法,反倒觉得你最大的毛病是‘后知后觉’。你的后知后觉让你看不到自己的原貌,也看不清别人对你的好感。”
她没去多加揣摩他的意思,一味地附和,"你说得对极了,谢谢你告诉我,我还有这个坏毛病。”
周庄无力了,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知道他对她有好感!他约她吃情人大餐,她当他们在参加美食展;他对她深情款款,脉脉无语,她视而不见;当然这点不能怪她,因为她多半时间是跟瞎子无异;他冲着她笑到牙酸嘴麻,她也没半点感觉,她以为他牙齿白,是吗?
她该遭天谴的后知后觉害人实在不浅!周庄暗咒一句后,说:“对,坏到极点了!
"他没好气地横她一眼,按擦下性子问:“讲了半天,我还是不清楚你究竟羡慕别人什么?”
“我羡慕有美丽外表的人,包括俊男与美女。”
“为什么?”
芷芽近乎懊恼地解释:“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会羡慕别人嘛!”
“但总有一个确切潜在的原因在你脑子里作祟吧?”
芷芽想了一下,顺手拿起身边的抱枕抱在怀里,'好吧!我觉得外表漂亮的人比较吃香。”
“未必见得。"他嗤了声。
“但绝大多数是如此的!像你和陈秘书那样的人总是能吸引他人的注意力,你们似乎总是占上风的那一类。”
听她直言无讳地赞美自已,周庄不自觉地扬起眉,一脸受宠若惊,但口气里净是嘲讽,"有吗?我怎么没那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那大概是因为你们总处于优势,无法体会我们这些身处劣势的人的感觉。”
周庄大手往心口一模,露出受伤的表情,"我突然有那种被你排挤的感觉,你这样分类似乎有欠公允。”
芷芽两眼一转,视线挪到抱枕上的褶边,一面整理,一面消极地回道:“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
周庄绝对举双手赞成!如果世事皆公平的话,她不可能那么难搞定。他双肘抵着微张的膝头,倾过上半身,尝试给她一点信心去认识她有那种潜在的魅力,如果他能的话,他会以大胆的行动当面赞美她魔鬼般的身材,但因为她是土豆芽,所以他不能,只好说:
“莎士比亚曾这么说:如果你能做天上的星星,就做天上的星星。"若不能的话呢,那就做山上的野火。”
芷芽想着他的话,迟迟不答。于是周庄迳自接口,"如果还是做不成野火,那就做家中的一盏灯。也许家灯的确不比星星罗曼蒂克,却温暖可亲多了。”
芷芽停了好久,才说出自己的看法,"没想到你还举得出这么深奥难懂的哲理。”
“豆芽小姐,我念过书,好吗?"他嘴角一弯,颇不是滋味地说:“看样子你好像认为我是那种美则美矣、其实满脑子泥浆的人。”
“我没这么想啊!"芷芽眨着无辜的眼,强忍着噗嗤大笑的冲动,然后硬着头皮否认自己那么想过。其实,在今天以前,她是真的把英俊多金的他跟不用大、小脑的健美先生画上等号。
周庄怀疑地双手跟她保证,"唉,你别那么紧张嘛,即使真那么想也无所谓。我又不能把你吊起来毒打一顿。”
“你难道不生气?"芷芽将抱枕堵在鼻息间,以便遮住渐往上扬的唇角。
他好笑地说:“哪来那么多气好生啊?不过就是有那么一点自尊心受损罢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芷芽模模鼻子,嘟哝道声歉后,终于把搁在心头的事摊了出来,"嗯……你不是嫌晚吗?怎么临时又改变主意了?”
“因为我想参观府上的厕所。”
“喔!"芷芽理解地点了头。
但他旋即以笃定的口气推翻自己前面所说的话,"不过这借口很烂,真正教我上门按你家电铃的原因是我想约你出去吃饭。”
什么都可能,就是要再约出去吃饭这点不可能!芷芽宁愿相信他只是单纯地要借厕所,“你确定吗?”她小心谨慎的口气好像不相信他长大脑、有判断能力似的。
既然已被她看得那么智障了,周庄暂且抑住自己的尊严,决心追她到底,"百分之百确定。是礼拜四我得出公差,只得请你将就后天了,我了解你晚上没空,所以我们改吃中饭,好吗?你想去哪里吃?”他简洁地问,表面上是在征求他的意思,实际上却霸道得很因为他不打算给她第二条选择。
“可是我午休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我不也一样?”周庄再次问:“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好吧!我想吃汉堡、薯条。”
“好,我们就吃汉堡。薯条,先约好在南京东路和复兴北路上的速食店见。”
“为什么要到那么远?附近有麦当劳呢!”
“麦当劳不成,人太多了。”
“温蒂也可以啊,几步路就到了?
“更行不通,很多同事会到速食店用餐,我们吃饭的地方能离公司愈远的话,对你愈是好。”
“喔,"芷芽此时才想起方雪晴这个大问题,她曾跟芷芽说过,如果能不理周庄的话,她会叫总经理给芷芽加薪。芷芽宁愿放弃加薪的机会,也不愿拒绝周庄的好意,"好吧,那我就在南京东路口的炸鸡店等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