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被人盯梢多时,而她竟没有警觉到,不假思索便骂道:“你这个没有国格的败类!”
“哎呀!讲这么难听!”他嘻皮笑脸的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全球中国人口已破十二亿,身为黄帝的后代,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来自台湾,我们更该珍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才是啊!反正这区区三千块美金对你而言是九牛一毛,算是我借的,以后有机会再还你。”
“你会才怪!”若茴轻蔑地看着蹲在她眼前的人,不屑的说:“我的钱都被你搜刮一空,你可以解开我手上的破布,载我回去了吧!”
“好商量。”他挪下了身子,为她轻松扯下了布。“你没事一个人往这么偏僻的地方跑干什么?你每到一个地方,便丢一块石粒进袋里,你该不会有恋土情结吧?”
“不干你的事。你说要带我回饭店,车子呢?”
“在村子里。”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来的村子?”若茴皱眉不信他。
“你睁大眼看清楚!后面有一排防风林,树林后有五户人家,不就是了?”他粗鲁的将她一转,让若茴回身看个究竟。的确是有一丛树林,但树林茂密,根本透视不过去。
“我们最好赶快启程,等人追来后,就难应付了。”他撇下她,直走下城墙。
若茴好奇的问:“谁?”也跟在他身后步下颓倾的石阶。
“你早上得罪的司机啊!说‘不’就可以了,偏偏你不识相的补上一句‘GETOUT’,惹到了人家。你出发后,他招了一些兄弟想给你一些颜色瞧瞧。”
“我没恶意,那是一时气话,是他开出的天价我不满意,当然我也有说不的权利。”
“是啊!谁会理你呢?你一名弱女子只身在外,最好守口如瓶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虽然不是很高,只有一八○公分,但腿长得离谱,脚劲又快得轻盈,教高个子的若茴还得用小跑步才能赶上他的速度,与他并肩齐步而行。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该不是想保护落难女同胞吧?不过请省省口水,我不会相信你的。”因为他刚才就坦承他已跟了她三天之久,可见他是另有企图。
“那种杀身成仁取义的事,我一向敬而远之。我从没说我是要保护你才跟着你的;事实上,我是需要你的协助,护我走出这个国家。”他领在前端,走向一辆破旧的吉普车,随口解释,“这是租来的,得用你的钱付清租金。”他跨进热呼呼的车座,开始发动引擎。
“那么你可以走了,我的钱都在你身上,你拿了钱可以买机票走人啊!”若茴伸手拉另一侧的门把,忽地痛喊一声。“我的天!这门怎么烫得跟火炉一样!”
“你赶快跳上车,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在这里,上路再谈!”他命令的口吻蕴藏着刻不容缓的紧迫,教若茴乖乖地听命。
她一关上破车门,身子还没坐稳,他便迅速地倒转车轮,忽地踩住煞车板,不顾踉跄前仆的她,接着又急转着方向盘向小径开去,车轮所滚起的黄沙飞散在空气中,硬是教若茴咳了好几声。
“你听清楚!我现在只需要你护驾我通关离境,所以你得帮我一个忙,我知道你会搭今晚八点的飞机抵达土耳其的东塞浦路斯岛,所以请你跟旅馆的柜台服务生定同班机的位子。但是……”他像个土霸王似地交代着命令,但是若茴可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小卒仔。
“免谈!你我最好分道扬镳,你再跟着我去希腊,我的逍遥旅程就会被你毁了一半。”
若茴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黑黑脏脏的男人,也许她自小还是受母亲的影响,潜移默化之下也存在些许的洁癖,更何况她梦里的男人也是黑黑的。
“我不会去希腊,”这回答令若茴轻松了一下,但只有一下。“我们要搭另一班飞机直达意大利。”
“我们要去意大利?!你疯了!我的行程表上要五天后才能进入那个国家。”
“那恐怕得说抱歉了!我们就提前到那里吧!其实我这样做,无异解救你多绕一圈。
你从这里到希腊的西塞浦路斯,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为什么?”
“希腊和土耳其两国之间宿怨由来已久,最早是在特洛伊战争,十七世纪时,整个奥图曼帝国又全数并吞蚕食整个巴尔干半岛,一九七○年时,两国为了争夺塞浦路斯岛的完整领土权又布阵了大批军队,差点掀起大战。这么样的深仇大恨使两国人民互不通航多年,难道你连旅行手册都没看吗?”
“上面说土耳其拥有东塞浦路斯岛,只要是第三国的旅客都可以从那儿入境西塞浦路斯岛的啊!我是观光客,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他们会百般刁难!而你不能怪他们,如果换作是你的话,相信你也会有同仇敌忾之意。毕竟入境要问俗!体谅别人,才会连带体谅自己。你欧洲各国的签证都适用吗?
有没有过期的?”
“我才刚申请没多久。”若茴不懂他为何问了这么一大串。“你问这么多干嘛?你该不会是走私贩吧!”她瞄了他一眼,看他一副邋遢样,初步假设他准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如果他是一个祸国殃民、被祖国通缉的毒贩怎么办?她若帮了他不啻助纣为孽。
这怎么成?她妈妈一定会是第一个跟她发难的人,甚至可能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她母亲系出名门之后,高祖父在清朝末年时官爵一品,民初时的曾租父还是个军阀,但花无百日红,好命一时不见得好命一世,战乱一起,逃命最要紧,哪里有时间惋惜那些大好河山及金玉珠宝?龙虎争斗,逐鹿中原时,寻常老百姓不管逃到哪都只有吃瘪的份,有钱的大地主若没有应急的管道,几十箱的金块还不见得买到一张赴台的船票,在撤退前,兰艾俱焚之事层出不穷。母亲三岁时,跟着外祖父母来到台湾,吃台湾米长大的,但人是念旧的动物,其大脑的运作方式向来是追根溯源的,所以自命不凡得很,虽然嫁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台湾书生,对方也成了颇负知名度的殷实商人,仍还是不大满于现况。
母亲对她施展的教育方式是非常擅用技巧、因势利导的。从小到大,所有的叔伯姨婶就褒奖她非常懂事、贴心、自动自发、循规蹈矩、善解人意、不乱发脾气,为了这个沉重的褒奖,她就非得恪遵大家的期望去做事。对若茴而言,二十二年来的日子,除了讨妈妈欢心以外,她根本没有度过任何的反叛期。若非她爸爸及外祖父在一旁为她争取机会的话,她根本无法独自顺利成行。
“我不是走私贩,更不是毒贩!”他瞄了她一眼,为她解惑。“通常走私贩及毒贩都是穿著光鲜的西装、打着昂贵领带的雅痞,我这副登徒子的德行还嫌寒酸了点。”
若茴被他看穿自己的想法而心虚了一下。“我对你的来历一点兴趣都没有,”若茴老实的回话,平稳的音调使她听起来格外老成。“所以你不用跟我提及你的任何计画,因为我不打算加入你的阴谋诡计。”报上年轻姑娘被毒贩栽赃的新闻屡见不鲜,她若见怪不怪,其怪就得自败了,届时若捅出一丁点楼子,只有独自吃瘪的份。
“拜托你别这么正经八百、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好吗?跟个小道姑似的!”他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老实说,除非必要,我根本懒得求你这种品行端良、不可一世的社会新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