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死!”樱显然动了怒,想更进一步追杀,十指间亮出方才划过白梵天脸颊的柳叶小刀,手腕往上一提,高高举起的架式显露出浓浓的杀机——
“樱!”黑田医及时喝止,“住手!”
樱额际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可是这家伙——”
“住手!”黑田医生再次喝止。“怎么了,难道这就是我们德森岛的待客之道?别忘了,白医生可能是少主最后、唯一的希望!”
“哼!”其实樱的心底也非常清楚这一点——若不是如此,十指间的暗器早就全数齐发,将白梵天给射得千疮百孔!
“樱,退下!”
“是。”再怎么不甘愿,樱终究还是服从了这个长老的命令,静静退下,退到靠近窗边的位置,远离白梵天,以免克制不住的又想杀了他。
“啊……”不过,白梵天一点也不在乎对方的杀意——事实上,他所惊骇的是另一件事。
“吓到你了吗?白医生?”黑田医生误解他惊骇的原因,急忙解释,“我会好好惩戒樱的,待会儿到达时,我再帮你脸上的伤好好敷药。我黑田一氏有秘传的愈伤药膏。”
白梵天依然维持那副惊吓样,让黑田医生决定开口多解释一些事情。
“很抱歉,白医生,我们趁你昏睡时将你请到德森岛来了。我们真的是无法带着少主出岛让你诊疗,因为少主的身分太过神秘高贵,定要在岛上坐镇、守护人民。
“而且以德森家的立场而言,也不希望有太多不相干的人知悉我们的存在,打扰少主的清静——所以,出此下策实在是情非得已。白医生,请帮少主好好看病吧!倘若少主的病痊愈,我们德森岛岛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
“不……不……不……”白梵天惊吓过度,以致口齿不清的,一颗金发脑袋猛力摇了又摇。
“请答应吧!白医生,要不然……”黑田医生一咬牙,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我跪下来求你!”说着,他当真要跪下,白梵天这才吓得回过神,赶紧弯身去扶人。
“不是啦、不是啦!不是这样啦!”他一边扶人,一边往也靠过来的樱看去。
“樱?”黑田医生误解白梵天的反应,头也不回地叱道:“跪下!”
樱倒是面无表情,毫不犹豫的照办。
“不是、不是这样啦!”白梵天嚷嚷着,这下黑田医生就真的搞不懂他的意思了。
“白医生,你能把话说清楚一点吗?”
“这个这个这个……”白梵天就是没办法把话说清楚嘛!“樱他、樱樱樱樱——”
“樱吗?”黑田医生又会错意了,脸色一沉。“放心,樱得罪了德森岛上的贵客,会得到适当的惩戒——”
“不——不是啦!”白梵天大喘几口气,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天!31A!31A耶!真的假的……”
“什么叫『31A』?”哪种疾病的代称吗?黑田医生还想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是樱脸色一变,狭细的黑眼中杀气再起,柳叶小刀又将出袖——
“他——不不,她——”白梵天总算在百转千折中表达出自己的大发现。“是女的!”
第二章
德森岛,位于日本四国近海内的唯一大岛。
一如日本四季分明的气候,德森岛也春夏秋冬地度过一年又一年。
懊岛上称得上有特色的景观,就是位于岛中央的德森火山了。
德森,是数百年前便开始坐镇此岛的侯爷之名。德森侯权倾朝野,就算其当事主公觉得这个部属势力过大而欲铲除,却又只能将该家族流放至此便算了事,任他在此聚地为王。
一代接一代,德森岛在日本经历一连串动荡,从江户锁国一路走到明治维新至今,依然维持淳朴古老的风貌。
比方说,“哗……”被迎下车,白梵天为眼前所见的景观而赞叹。
迸老巍峨、尖顶平砖,三层楼高的堡垒城垛依着火山,傍着地势而筑,在葱葱郁郁、特意栽植的林木的半掩半护下,德森城彷佛一尊不动明王,张着沉默的眼,同时看顾着一望无际、云霭满布的天际,以及它的脚底下一幢幢平矮屋舍中的云云众生。
又比方说,“欢迎回来!”甫一踏入乌沉沉的大门内,男女分成两列恭迎,均是素玄色和服装扮,显示出其一统性--连弯腰鞠躬的角度都丝毫不差,显出平日的训练有素。
“欢迎贵客!”
“啊,这……”白梵天搔搔金发,再看看自己身上简便运动服的打扮,他能怎么办?
“HELLO?口尼几哇?”用最简单的日语响应。“口把哇?”还有,“欧嗨悠口哉妈斯?!”哪一句最恰当?
“请。”不过,很快就有人解决他不懂日语的困扰,一名中年女子出列,挽袖伸臂比个移驾的手势,而先行走了数步的黑田医也回头频频张望,似乎在纳闷他怎么还没跟上,至于那个31A--
“咦?”白梵天左右张望,却看不见她的身影。
“白医生?”黑田医生再度呼唤。
白梵天朝他挥挥手。算了,既来之得安之,反正一时半刻是离不开这个什么德森岛了,他就不如去看看那位叫什么少主的家伙。
而且--白梵天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在冷哼。他现在不计较不代表他不记恨--居然胆敢绑架他?那就要有胆量承受他日后爆发的怒火。
踩着擦得光洁的木质地板,一路发出很有规律的“吱~~嘎~~吱~~嘎”响,洁净的长廊上两旁都是一扇扇纸门,一打开就是一间典雅的和室,而且都有人;或男或女端正跪在门口,只要白梵天经过,房里的人就对他深深磕礼,连额头磕上门槛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MYGOD……”每“咚”一声,白梵天总会心一惊,强行忍下在胸口画十字的冲动,而且更奇的是,当他加脚步想尽快通过这条长廊时,磕头声也跟着他的速度加快。恐怖喔!
好不容易走到长廊尽头,白梵天已是气喘如牛。
黑田医生打开尽头房间的一条门缝,与里头的人低声交谈数句--
不过眨眼间,纸门便往旁拉开。
追求简单即是美,房间里的榻榻米只铺着一席床褥、一只方桌,黑檀木的桌面上摆着插有红花的清水烧瓶,几只绣面椅垫收在方桌底下,一名同样穿著素玄色和服的年轻侍女忙着取出垫子让客人就座。
“少主?”黑田医生还不敢大剌剌踏入房内,先候在门口出声。“白医生请来了。”
“进来吧!”那团隆起的被窝动了动,令白梵天吃惊的是,这位被称为少主的男人,不,是少年,比他所想的更为瘦弱苍白。
少年留着一头长发,尽避五官俊魅,却被病魔给折磨得不成人形;他身着水蓝色和服,宽长的袖襬绣着某种图样。
少年虚弱地起身,不过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引起一两声咳嗽,年轻侍女连忙轻拍他的背,帮他顺顺气。
“真是……”少年好不容易才开了口,声音清清浅浅的,很温和,让人想起一泓漾出淡淡水纹的湖面。“你好。”
“你好。”这种有礼的态度,可和白梵天预设的蛮横无礼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不自觉地对少年产生好感。“我是白梵天,你就是那位少主?”
“是的,敝姓德森。”少主自我介绍着,“请这样叫我就可以了,白医生。”
“是喔?”白梵天一往椅垫坐下,两腿一盘,开始和德森聊天。
让黑田医生感到讶异的是,少主原本略显疲倦的神态,随着聊天时间的拉长而愈来愈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