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么呀?这么紧张兮兮的?”红唇不满地嘟起,一看安东尼抓紧合起来的窗廉不放,媚眼翻成白眼。“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表情,好像在偷窥女生更衣似的。”非常实在的批评。
“偷看男人换衣服的可不是我。”安东尼不疾不徐地反驳,说得安东妮娅俏脸生红。
话说安东妮娅爱上柯里昂家族的保镳吉玛斯,少女时代起就爱跟在这个大男人后头跑,甚至有一回还想偷看他的“重点部位”,而在吉玛斯房门口摔个狗吃屎,额头还为此缝了七针,柯里昂大家长“只好”命令安东妮娅必须“负责”吉玛斯的“清白”,乖乖嫁他为妻。
这场当时被喻为佳话的姻缘,同时也被喻为全那不勒斯最大的笑话!男人们在茶余饭后总是相互警告对方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好啦好啦!别笑我啦!”安东妮娅跺了跺脚,赶紧言归正传。“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市长官邸寄来的晚宴邀请函,你都还没给我一个答案,叫我怎么回覆对方?”
“去──不去行吗?”安东尼放开窗廉,半转过身,凝目看向廉隙窗外,正好及时赶上最后一幕──她们要走了。“别忘了,咱们那位年轻有为、志在连任市长的小西伦先生和他老爸正好完全相反,一直在找机会拿我开刀呢!如果胆敢缺席这场生日宴会,恐怕我会死得很难看。”口吻是淡淡的玩笑。
唉,她们已经走远了。
“了解!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知会对方一声。今晚七点开席,我会事先帮你准备好贺礼,记得可别迟到喔。”一口气?E哩啪啦说完。
“你不跟我去?”安东尼一步步走回沙发坐下,并伸手习惯性地按揉左脚。
“不行,今晚我老公约我吃饭。”安东妮娅带著笑容,义正词严拒绝,“顺便”提议道:“你可以邀请别家小姐一起去呀!”接著很热心地念出一长串名单。
“我不想给对方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安东尼一口回绝。
“讲这么好听──算了吧!你只是不想沾惹『不必要的麻烦』吧?”那“麻烦”就是女人。跟在这个堂弟身边这么久了,她会不清楚他的个性吗?
“你呀,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安东妮娅仔细凝视著他,当他微侧著脑袋,一绺浓黑的发丝便落在饱满的额头上,有棱有角的瘦削五官散出一股男性的魅力。
安东尼不笑的时候,可以吓退八岁到八十八岁的男人;笑起来的话,足以迷倒八岁到八十八岁的女人!
安东妮娅非常清楚这一点。“你已经快满二十岁了,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上周末伯父才打电话给我,要我多多关照你的终身大事,给你找个对象呢!”义大利在现代社会中仍有些观念是相当保守且传统的,比如早婚生子、传递香火,老柯里昂会注意独子的终身大事亦不足为奇。
“过几年再说吧,我正忙著。”安东尼的口气冷淡了下来,只觉左脚的抽搐似乎愈来愈严重,揉?H已无法抚平疼痛,他站起来走向酒柜。
“忙?你有什么事在忙,我这个私人助理会不知道?”安东妮娅可不接受这种答案。“还是说你根本忘不了玛莉亚──”
“安东妮娅,”一扇柜门被打开,再阖上,安东尼带著一瓶波本及酒杯踅了回来。“我已经说过,不想听任何人提起她。”口气很轻,黑眼绽出慑人的光芒。
安东妮娅口服心不服地嘟起嘴。
“不提就不提。”她摊摊手,赌气地抢过他手中的酒瓶,为自己倒了杯一口仰尽。
在那不勒斯,会在安东尼面前如同安东妮娅般率直表达出意见及真性情的人并不多。
大半的人,只要在被戏称为“那不勒斯总理”的安东尼面前,都弯腰垂颈头低低,整个人至少矮了大半截。
就像眼前这个有如歌剧“弄臣”里男主角的矮肥短男人。
“柯里昂先生,真是好久不见,您近来身体可好?”市长──的父亲,也就是老市长,笑得一脸讨好又谄媚。
“谢谢你的关心。”穿著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的安东尼客气地回道。“好久不见,老西伦先生。”
“是呀,好久没见,柯里昂先生。”老西伦介绍自己身边的妖艳女人。“这是我的太太海伦娜。”他可是非常得意於自己这条老牛还吃得了女敕草,续弦长得美到不行,带出来亮相连走路都有风啊!
“幸会。”安东尼执起海伦娜的手轻吻,后者脸红心跳不已。
原来这就是柯里昂一族的族长,英俊年轻又多金──噢,天父怎么不让她在罗马钓上的凯子是他呢?
“柯里昂先生。”小西伦也过来打招呼了,不过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摆明了视柯里昂家族为死对头的他,可是一点都不欢迎安东尼的到来。
安东尼伸手和他相握,冷眼又冷笑。他也讨厌这种自命清高的家伙!若不是老西伦拚命提拔这个儿子,为他制造声势,小西伦还真以为他有机会参加下回的市长大选吗?依他看来,这个比自己大上十来岁的男人还“太女敕”了呢!
隐去嘴角的嘲讽,两个男人便言不及意地展开几句应酬寒暄,从天气聊到手中所端的酒,直到礼貌地结束寒暄,安东尼这才正式步入宴客会场。
长桌铺上雪白的桌巾,摆上一盘盘佳肴,自助式地任人取用,吃光了随时会有新的菜色递补。
安东尼没什么食欲,拿著一杯葡萄酒站在幔廉边,冷眼旁观,将人生丑恶的百态尽收眼底。
一群阔太太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比较著老公儿子的成就,和手上钻石戒指的大小。
几个公子哥儿低语,交头接耳到最后暧昧吃吃笑了起来,是在谈声色犬马中的哪一项目?
……或许文艺复兴时期的贵族生活也不过如此吧?时光在流逝,朝代在改变,但人性却始终如一呵。
水晶吊灯灯火灿灿,随著夜风从窗外吹进一阵浓馥的花香……是玫瑰啊?黑眼眯了眯。
藏在阴影中的男人踩著无声无息的大猫步伐,离开华丽喧哗的主屋。
义大利豪宅不仅重视屋内装潢,更重视屋外的景观设计,市长官邸的花园栽满了各种颜色的玫瑰,艳红、雪白、鹅黄、淡粉,各个含苞待放,美不胜收,香气更是沁人心脾。
这么一片壮观的花海,在夜晚晕黄灯光与月色下的确值得一赏,只是──
“哈──啾!”纱纱用力打个喷嚏,精巧的小脸蛋上尽是不耐烦的神情,穿著一身浅蓝色小洋装,看起来十足的小大人样。
“樊樊,好了啦,你还要弄多久?”
“再等一下下……我帮黄玫瑰姨姨洒水就好了。”将手中的喷洒器按了几下,直到这饱受蚜害之苦的花卉上满是蒜头水,黑色大眼水汪汪地看了又看,才放心地笑了。“这样虫虫就不敢再来了!”
纱纱翻了个白眼,摇头的动作扬起金黑色发丝。
“樊樊!”唉,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心软,带著她混在晚宴的工作人员里,溜进市长官邸著名的玫瑰园里赏花──结果这一赏就忘了时间,连黑夜来临都没察觉,晚餐也忘了吃,都这么久了,怎么樊樊还是乐此不疲啊?
包何况,有哪个人到人家家里赏花──还是偷溜进来的,还一边赏,一边嫌花长了虫,没有被好好照顾,而当场做起工来的?全世界只有樊樊才办得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