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的表情一扫,双唇紧抿出警觉的线条,包覆在衣着下的肌肉如电流通过似地绷起。虽然他的手中还提着一大堆的衣袋,但是颀长的身躯却蕴含明显的肃杀之气,叫路过的人个个宁可绕远路走过。
缓慢地,阎仕转动身体四下观望──
背对着他的人影悚然一抖,开溜了;厢型车作势要开走,而原本打量的视线一双双撤退了。阎仕来不及细思,肩膀就被人一拍,他倏然转身,挥臂格开敌人的偷袭。
“啊?”
“天!”阎仕及时收住势子,但佩佩仍然差点被他扫跌在地。
从她瞪着自己那惊疑不定的表情来看,自己的脸色肯定好看不到哪去!
阎仕想要放松表情,但是他办不到,棕眼只能专注地瞪她几秒钟后,将手中的衣袋随地一扔,拉了佩佩便走。
“阎仕!你怎么──”不满的惊呼声在看懂他的表情后噤声,没有第二句话地任由他拉着走,心脏则是愈跳愈快。
一阵急驰而来的车声自后方响起。
紧紧握一下佩佩发冷的小手,阎仕决定要速战速决,他的手臂强而有力地勾住她的腰肢,好让她穿着高跟鞋的步伐能够跟得上自己。
他们走到最近的巷口倏然闪了进去,身后立即爆出一阵小小的骚动,脚步声纷沓而至。
“呜哇!”整个过程发生得很快,佩佩─下子反应不过来,只看见阎仕用高大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右臂一伸、一反掌,揪住第一个家伙的手腕一转,“力量”顺势释出,让他昏死过去。第二个家伙冷不防由一旁握着刀刃偷袭,阎仕抬腿踹过去,再回过头来对付第三个,第四个……不久,一帮人马全都倒在地上哀嚎……
阎仕调整好微紊的气息,转过身对佩佩伸出手,她一时呆住了,像是没看过他这个人一样直勾勾盯着他。
必于阎仕的“力量”一事,她曾经小小的见识过,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番面貌的他。此时她可以想像当年白梵天的悚然感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危急情况当中,阎仕那异常温文镇静的神情看起来……看起来……
“走啊,我们不能浪费时间。”阎仕一把拉起她,迅速离开这处巷弄,棕眼厉光扫视四周。
“走!”直接坐入厢型车,阎仕油门一踩迅速驶离现场,以极快的速度飙上交流道,加入川流不息的车阵里。
“帮我拨给夜叉。”一只手机丢到佩佩膝上,阎仕流畅地念出一串号码,佩佩手忙脚乱地拨号。
“该死!”他突然诅咒出声,从后视镜中看到后头追来的车。
他还以为追逐战已经结束了,哪知道却是另一场的开始?十多辆清一色的黑色轿车逐一从后头追赶上来。
“喂?阎罗,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手机那端,接到求救电话的白梵天连忙询问。
“天杀的!”阎仕此时根本无暇回应,转眼间厢型车已经被团团包围住。
“啊!”一阵撞击的晃动,手机一掉,来下及系上安全带的身躯往前一弹,佩佩的脑袋撞裂玻璃一圈龟裂。
“佩佩!”阎仕倏然变色,冒险地腾出一手想将她稳定住,但是右手边的轿车又冲撞过来,震得阎仕的手臂一麻,不由得松开,左手边的轿车再擦过厢型车车身,车内的男人亮出手中的枪枝,扳机一扣──
“砰!”
阎仕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黑暗是他最熟悉却又厌恶的颜色,不论是最早待在实验中心、流落在街头,还是之后亚歌加送他去接受接班人训练,阎仕都是不得不与它为伍。也因此,除非无可避免,不论他走到哪都希望能有盏灯光,最大最亮的,来抚慰心中那对光线睁大棕眼凝视的男孩!
棕眼吃力的张开,触目所及的是一片亮晃晃的灯光,亮得符合他最苛刻的要求,手臂缓缓移动一下下,神经便刺麻起来。
他想坐起身,却发现肌肉酸软麻木得动弹不得。
发生了什么事?
阎仕突然停了呼吸,在疑问的同时想到答案,想起先前被跟踪、发生冲突的一幕幕……在黑暗之前,佩佩猛力撞向车窗玻璃的一幕,让他全身的血液冻结了起来!
“佩……”他以为自己放声大叫,但其实音量不过尔尔,不及一分贝大小,就这样飘散在这静谧封闭的空间里。
“佩……”阎仕一点一点侧身撑臂,慢慢坐了起来。
白色的墙,有条不紊的病房摆设,他一一巡视好一会,不在乎身上的疼痛,努力想要挪腿下床。
“孩子!”房门开了,亚歌加快步走了进来,后头跟着白梵天。
“你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亚歌加关切地询问,白梵天则是为他做个简单的身体检查,好半晌后才放松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佩……”阎仕才不在乎自己舒不舒服,他抓着亚歌加的手臂,询问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佩佩……佩……”
乾涩的喉咙只挤得出这几个字,就吃力得叫他喉头不停收缩,棕眼努力保持清醒瞠着,等着谁给他一个回答。
“她……”亚歌加清清喉咙。“嗯,你已经昏迷了快两个礼拜,最好不要太勉强,再多休息一会儿。”话末竟,阎仕就看见背过身的义父颤抖得厉害,而后夺门而出。
“佩佩……”阎仕将视线转向白梵天,他却转过头不敢与他相触。
阎仕深深深吸呼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按捺着性子静养了几天,他趁着白梵天复诊时,伸手一把圈住对方的脖子。
“阎罗你──唔……”白梵天猝不及防。虽然阎仕已经把“力量”放得轻轻的,但已经够叫他受的,难受得晕眩,踉舱瘫软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阎仕吃力地撑着身体离开。
白梵天的医疗室格局很简单,一大一小的房间,以及一小间的手术房兼诊疗室。阎仕从小房间走出来后就往大房间走,打开门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
“难道──”不祥的预感如罩顶乌云,阎仕再转过身,和狼狈走出小房间的白梵天互峙一会儿。
白梵天没多久就认输了,双手一摊,领头走到手术房前打开房门,脑袋往里头点了点。
阎仕的脚步反而迟疑了,短短几秒钟的路程,却花了他好几分钟才走到。
他终于看见了──看见佩佩被安置在床上,脸蛋又瘦又白,床边墙角摆着好几台医疗的器材设备,其中一条插管连着氧气罩就罩在她的鼻子和嘴巴上,她那赤果的身上盖着一条长及小腿的毛毯,好让她的手脚全着能接受点滴注射及心电图导管。
一阵恶寒猛然袭上心头,那么修长高大的个头,此时此刻却抖得像薄薄的叶片,别说是冷静或惊惶了,他的情绪根本是一片空白,无法面对及反应。
“佩佩的冲撞力过大,挡风玻璃全碎了,但不幸中的大幸,侧窗玻璃当时是全扇开着的,否则她所受的伤就不仅于此了。”
“不仅于此?”阎仕声音轻轻的,覆诵了好几遍。“她一动也不动,就那样……躺着,那样叫不仅于此?”
“阎罗,当你看见现场留下来的车体残骸时,你真的会说不仅于此。”白梵天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但举到一半的手在空中顿住,而后放下,想不出任何安慰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