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忍不住。”汪慕怡死命咬紧下唇,逼自己忍住眼泪,却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就算你哭到眼睛都瞎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扪心自问。问自己还要不要这个男人?问自己这段婚姻还值不值得挽回?”
汪慕怡摇摇头。决定搬出来的那一天,她就说过了,她不想再当什么逆来顺受的小痹乖,也不要再当那个不吵不闹的汪慕怡,她要变坏,她不要当软柿子,不要让每个人都吃定她的乖,她要分居,她要离婚!
“那你为什么还白费力气为他哭?”洪婷婷淡淡的问。
“……我心痛。”他拂袖而去的模样,就像是一把利刃,不但狠狠插在她心上,还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知道你不好过,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过渡期,但是我们都会在身边陪着你的。”
“我会保护你。”小妙说。
“我会支持你。”黄意如也赶紧表态。
汪慕怡来回看着三位好友。她不是孤独的,虽然她的婚姻触礁了,但她还有这些好朋友,她急忙抹去脸上的泪痕,“谢谢你们。”
“我会帮你争取到最好的离婚条件。”
“不,不需要,我不要他给我什么补偿,因为那弥补不了我失去的感情,我只要平平静静的结束这段婚姻就好。”
“这样太便宜他了,应该狠狠敲他一笔赡养费的!”黄意如比当事人还激动。
洪婷婷真不愧是个律师,理性的尊重汪慕怡的意见,“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那个晚上,汪慕怡没有再流一滴泪,只是一夜无眠。
绚烂如美丽烟火的开始,却也如烟火般仓卒的消殡,原来这就是她和克谦的婚姻,她的心好痛,痛到快要无法呼吸……
常克谦,她唯一爱过的男人,也是伤她最深的男人,当离婚成立的那一刻,她就要彻彻底底地将他从心上抹去。
今晚,就让她最后一次想念他吧!
再见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常克谦坐在一边,汪慕怡和洪婷婷坐在另一边。
汪慕怡半垂着眼眸,刻意回避着任何和常克谦目光接触的机会,但他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表情饶富兴味。
宁静的氛围里,唯一的声音,是洪婷婷正用她脆亮的嗓音代表女方,条理分明的陈述着离婚的立场与要求。“……不需要赡养费,也不需要任何补偿和赠与,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请您在这份协议书上签字。”
常克谦这才收回目光低下头,逐一扫过每一条协议内容,须臾,薄唇勾起一抹性感的笑,自我解嘲的说:“不要赡养费,也不要任何的补偿和赠与,这么轻易的就把单身还给我,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惠,我要是不知道感恩,快快签字,那真的会遭天打雷劈——”
他又痞又践的说完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钢笔,只见黑亮的笔身帅气的在他指尖旋转不歇,让人眼花撩乱,突然,他停止动作——
就在汪慕怡以为他要签字的时候,他敛起轻佻的笑容,抬起目光,放下手中的钢笔,定定的望着她,“我不能签。”
“为什么?”汪慕怡蹙眉不解的看着他。
她都已经让步成全,为什么他还不肯签字?再说,那天他不也已经用眼神判她死刑了吗,他现在到底还想怎样?难不成要换她给他赡养费,外加精神赔偿什么的?为什么就不能好聚好散呢?
“洪律师,可不可以让我们单独相处一下,两分钟就好,有件事,我想私下跟慕怡谈谈。”
“这……”洪婷婷有些为难的看向汪慕怡,在取得她的默许后,终于点头,“就两分钟。”
“谢谢。”
洪婷婷走后,常克谦起身走向汪慕怡,挺拔的身子突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佯装镇定的问,殊不知,她惊疑不定的眼神和揪着衣摆不放的双手,早已偷偷泄漏了她的心绪。
呵,这不就是他所认识的汪慕怡吗?总是那么容易害羞、容易紧张。
“有件事情我一直忘了跟你说,虽然我的家人都已经定居在洛杉矶,但每一年的这个季节,我母亲都会陪着女乃女乃回台湾小住几天,顺便探访在台湾的亲朋好友,现在,她们已经搭着寰美航空的班机,准备从洛杉矶返台了。”
“所以呢?”她故作冷淡的问。
“所以,再过一个多小时,她们就会抵达机场,基于这点,我不能跟你签字离婚。”
“为什么?”汪慕怡尾音倏地拔高。
“原因很简单,从小女乃女乃就最疼我,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她比谁都还要开心,对你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我不知道你对她老人家有什么感觉,但要我把我们离婚的事情拿来当作欢迎她回台的礼物,很抱歉,我做不到——”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么活泼又可爱的老女乃女乃呢!结婚的那天,女乃女乃她老人家千里迢迢搭着飞机从美国回到台湾,克服了时差,精神抖擞的出席他们的婚礼,那双经过岁月洗礼的双手,紧紧的包握住她的,难掩喜悦的对她说——
“瞧,长得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们常家真是好福气!丫头,以后女乃女乃就把我这个孙子交给你了,女乃女乃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龙凤镯是克谦他爷爷留给我的,我把它送给你,你跟克谦小俩口一定要恩恩爱爱,尤其不要忘了加把劲,帮女乃女乃添几个小曾孙,知道吗?”
在一片不被看好的情况下,女乃女乃成了唯一祝福他们的人,当女乃女乃把镯子套在她手上时,她感动得热泪盈眶,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忍不住激动,她可能会不记得她老人家?
“你该不会想拿女乃女乃当借口骗我吧?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你以为的小痹乖了,休想我会上当。”她咬唇宣示。
常克谦表情诚恳的摇摇头,“慕怡,我不是要利用女乃女乃骗你,她老人家这趟回来,顶多只会待一、两个礼拜,我是真心诚意的想求你帮我一个忙,可不可以在女乃女乃住在台湾的这段时间,暂时回家住?”
暂时回家住?他的意思该不会是要她在女乃女乃面前,跟他扮演一对恩爱夫妻吧?
天啊!这……这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
“女乃女乃已经八十多岁了,谁也不敢保证她明年是不是还有体力忍受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我真的不希望她兴高采烈回到台湾,却听见我们离婚的消息,她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的,你就看在女乃女乃的分上,帮帮我好不好?让她开开心心的可以吗?”看出她的犹豫,常克谦加足马力,用醇厚的嗓音低声的请托着。
“女乃女乃终究是要知道的。”
“这我当然晓得,等过阵子,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亲自回去跟她说,但绝对不是现在……”
她很清楚那种满心期待却落空的强烈失落感,克谦让她尝过,她知道那有多难受,可是要已经变成怨偶的两人假装甜蜜……她实在没把握自己有这种戏剧细胞。
常克谦也不催促,静静的让她考虑,可他看得出来,尽避她抿唇不语,但她的决心动摇了,她的拒绝在迟疑,她的心更微微倾斜。
伤她的人是克谦,不是女乃女乃,她老人家没有必要承受这些,审慎思考后,汪慕怡终于做出决定——“在女乃女乃面前,我们是夫妻,但关起门后,你睡地板我睡床。”她要彻底执行所谓的“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