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饼后,她打开客厅音响,边听着广播节目,边注意着大门的动静,偶尔偷吃几颗葡萄,让等待不那么漫长。
她看了一次时钟,六点半,瞄了门口一眼;她忍不住又看了一次时钟,七点半,再瞄了门口一眼,接着八点半、九点半,她的视线几乎每隔五分钟就在钟与门之间徘徊一次。
她当然也有打电话给克谦,可是他没开机,电话转入主意信箱,便她不想对着话筒自言自语,索性直接挂断。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原本直挺挺的身子越坐越驼,期待兴奋的心情也越磨越消沉,最后她索性整个人趴在餐桌上,像个失败者一样颓丧。
她从期待等成无奈,从希望等成失望。
菜都凉了,费了她好些时间做成的醉鸡冻也融化了,汤面凝着些许油花,而时间已经超过十点半。
“他到底去哪里了?不是说好要回来陪我吃晚餐的吗?”她坐在餐桌前,喃喃低问。
等了许久,连个回应也没有,她不想被沮丧打败,吸吸鼻子,“不等你了,我要吃饭了,好饿。”可怜兮兮的口吻。
汪慕怡夹了一口菜,又吃了一口肉,却填不了她感情的饥饿,尤其他不在,满桌的好菜吃起来也只剩下苦涩,没多久,她就厌腻的不想再吃任何东西。
一串眼泪无预警的落下……
她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要独立一点、勇敢一点,可是,为什么就连只是想跟自己的老公好好坐下来吃顿饭,都这么难?
如果他赶不回来,就不要给她希望,至少没有期待,就不会在希望落空时,难过得让她无法承受。
突然间她有股冲动,恨不得把这些费尽心思张罗的菜通通倒进厨余桶,可一抓起盘子,她又犹豫了,况觉得不应该浪费食物……
她轻轻叹了口气,拿出便当盒,装了一些菜当作明天的午餐,再拿起保鲜膜,将剩下的菜封好,准备放进冰箱里,当成未来几天的餐食。
站在大开的冰箱前,她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关上站,另外取了一个干净的盘子,将每份菜肴都拨了些许到盘子里,弄成一份宵夜。这样克谦回来如果肚子饿,可以自己热来吃。
微波两分钟,电锅有饭。
她写好一张黄色便利巾,贴在盘子边缘。
忽地,客厅电话响起,她赶紧冲过去,一把抓起话筒,喊道:“克谦——”
“克谦?你老公不在家?”生性敏感的洪婷婷马上察觉不对劲。
狂喜散去……原来不是克谦,是她的姐妹淘,还是最精明的那一个。汪慕怡连忙打起精神,拉扬声调说:“婷婷,是你啊,我刚刚叫克谦下楼帮我买东西,还以为是他打电话回来问东问西。”
洪婷婷呼了一口气,卸下咄咄逼人的战袍,“我还以为你牺牲跟姐妹们的聚会,结果却是在为他等门。”
汪慕怡故作轻松的笑,“当然不是啦!呐,你好吗,小妙跟意如都好吧?”
“老样子,聒噪。对了,喜饼我明天会请快递送去公司给你,然后,我警告你喔,本小姐当天你可要乖乖出席。”
“我知道——婷婷,不好意思,今天放你们鸽子……还有,恭喜你喽!”
婷婷要结婚了,对象是事务所的同事,交往六年,今天她借发送喜饼喜帖的名义邀她们这几个好姐妹吃饭聚聚,可是她却为了老公抛弃大家,讽刺的是,克谦根本没回来,她真的觉得自己又可悲又可笑……
“喏,小妙想跟你说话。”
汪慕怡还来不及反应,电话那端就传来另一位姐妹的声音,“汪慕怡,我升官了,快点恭喜我。”
“是是是,伟大的警官小姐,小的诚心恭喜你升官大喜。”
“嘿嘿,这还差不多。”
小妙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意如在旁边高喊着,情绪好像也很High,三个人非得都讲过一轮才甘心挂上电话。
汪慕怡自然是为她们开心的,但反观自己,她突然觉得一阵浓烈的心酸涌上心头,片刻,泪花就又一朵朵的冒出来,狼狈的布满她整张小脸。
她回房换上睡衣,边哭边刷牙,然后爬回一个人的双人床,像个孩子似的躲在被窝里大哭一场,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响起开阖声,她连忙止住哭泣,须臾,她又听见有人在转动房间门把,还有一连串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慕怡?”他走到床边轻声的唤。
她其实是醒着,却因为不想面对他而故意不出声,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没有回应,心想她是睡沉了,常克谦转身走向更衣间,将身上的制服换下来,走进浴室梳洗。
沐浴饼后,他到厨房要倒水喝,看见餐桌上摆着妻子帮他准备的宵夜。心疼与感动霎时涌上心头,他依照便利贴上的指示,把宵夜放进微波炉加热,接着张罗餐具、打开电锅——
满满的整锅饭,就像刚煮好时那么平整。
常克谦的心随即沉了下来,他连忙打开冰箱,飞快的扫过每一道菜,当下明白,就算她吃了,只怕也是浅尝几口,因为菜还剩下很多。
想到自己让她失望了,他觉得好闷、好难受。
取出冒着热气的宵夜,他拉开椅子坐下,心情复杂的把她做的菜,一口口送进嘴里,他吃的不是宵夜,是她对他满满的爱。
吃完后,他洗好碗盘,琮把流理台上的水渍擦干净,刷好了牙,才小心翼翼的躺上床。
他睡不着,只要想起她一个人面对满桌子菜的孤单身影,他就好心疼,侧身看向她恬静的睡颜,他恨不得把她牢牢的搂在怀里,共享夫妻间的亲密,然而挣扎了许久,他还是忍住至她的渴望,关上灯,静静的躺回自己的位置。
当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装睡的人睁开了眼睛……
没有,连一个拥抱都没有,他到底对她还有没有一点点的在乎?
罢结婚的时候,他总是说,唯有紧紧抱着她,他才能够一夜好眠,可是渐渐的,他拥着她入眠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几乎都快忘了被他紧紧拥抱是什么感觉了。
汪慕怡好失望,她觉得暗去的不是这个房间,而是她的心……
照例,汪慕怡起床准备上班,常克谦还在睡。
怕吵醒他,所以打从结婚后她就没再用过闹钟,但说也奇怪,她居然没有一次睡过头,每天准时起床,可见人真的有无限潜能。
昨晚大哭一场,眼睛果然肿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抚着浮肿的双眼,没办法,只好等一下多拍些小黄瓜化妆水,希望待会不会被同事看出来。
梳洗完毕,她走向更衣间,在推开门的瞬间闻到一股疑似香水味的陌生香气扑鼻而来……
那股香味很淡很淡,应该是飘散在空气里好些时间了,所以没有害她一直打喷嚏,可是就算味道再淡,对于她这种敏感体质的人来说,很难不注意到。
她纳闷的蹙起眉。不对,他们家是不可能有人擦香水,克谦甚至为了迁就她的过敏,连刮胡水都改用无化学香料成分的,再说,这个味道闻起来像花香,没道理他一个大男人会擦这么有女人味的东西……
她肯定在打开更衣间之前,这股味道是不存在的,于是她困惑的走了进去,边嗅边寻,最后,她被香气牵引,走到丈夫吊挂在衣柜旁的深色外套前。
她半信半疑的凑上前,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夹杂着茉莉和玫瑰的香气霎时充斥鼻腔,她表情一怔,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似的,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本能的揉揉鼻子,想要揉去那股不安的搔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