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是呀,异儿可以一直一直陪你吃饭、看书写字、说话聊天,拥抱睡觉……有异儿,很好用很方便,你就不必去娶大夫人了嘛!好不好?”
闻言,张伯冠这才啼笑皆非的发现,原来这异儿还不知道他要娶的便是她吗?令人绝倒!
“唔……”罕见的玩心大起,张伯冠表情一整,脑袋一摇,“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一定要娶个大夫人。”
“啊,可是——”她还急切地想推销自己,却在他的吻中迅速融化殆尽,接下来的下半夜里,更是被一遍遍吻得忘了再度提起这个话题……
第一回合宣告:失败!
不死心,异儿隔夜又跑到冠居来了。
这一夜,冠居窗口透出的蜡烛光更明亮了,仿佛正在期盼着谁的大驾光临。
“异乡人!”按照昨夜惯例,异儿高兴地往他怀里头跳进去,然后便吻吻吻,吻完以后她很有自信的说:“异乡人,你成亲吧!”
嗯?张伯冠挑起一边眉。她开窍了?知道是自己要嫁给他了?正想欣喜地再亲吻她,却听见了下一句——
“因为,你娶了大夫人后,我还是可以陪你吃饭、看书写字、说话聊天,拥抱睡觉,这样不就成了吗?”
喜孜孜地说明自己的想法,窝在他的怀中,异儿边说还边陶醉地闭上眼,完全没发现到某人一脸的铁青色。
不必说,这第二回合再度宣告:失败!
而且异儿还觉得失败得好突然、好无辜喔!怎么上一刻他还抱着她,对着她的小嘴吻吻吻,可是下一刻,他却突然抓着她的小打打打?会痛的耶!
第三夜、第四夜、第五夜——
唉!异儿在庭苑里停下,对灯火依旧通明的冠居看了看,灰心地一垮双肩。
这几天来,她好说歹说拚命的说,张伯冠到最后还是决定要娶个大夫人!连皱眉头、扁小嘴、撒娇泼、挤眼泪……这些通通都宣告无效,敌不过他一句,“我一定要娶个大夫人!”怎么办?
怎么办?闲闲地靠在墙边,从里往外,由门缝里凝视着异儿踌躇的娇小身影,张伯冠对她可是又气又怜!这异儿可真绝,连几夜来拚小命说服自己别成亲,怎么就不懂得改说一句“娶我做大夫人”不就结了吗?笨丫头,也不想想他还能上哪去找一个对自己的脸伤全然无惧的姑娘呢?
嘴角勾出一丝又甜又酸的笑,感觉七年前心中那恐怖的创伤,正一点一滴被异儿的颦笑憨泼模样给抚平。
冥冥中,他认为异儿是蜜丝的“新生”,是蜜丝为了她临死前的许诺,以异儿的身分前来重续一份被硬生生中断的情缘,来与他缠绵一辈子的。只是这异儿也太痴拙了吧?他的明谕暗示究竟是哪里不够?她怎么听都听不懂呢?
娇小身影在踅步子了,跨前又倒退的,在张伯冠引颈盼望中,她却退缩地掉头走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教他不忍再这么逗弄她了。
好吧,明夜她再来,他会跟她把话说清楚,让她欢欢喜喜预备做大夫人——他张伯冠的爱妻。
举头望天,明月星光。灿灿亮亮。他真心地笑了。
举头望天,明月星光,灿灿亮亮——异儿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啦!
“呜……”夜阑深谧,整座锦绣庄寂静无比,人人都因为数日后即将举行的婚礼忙得累坏了,个个都在睡梦里,走到哪里都悄然无声,只剩下异儿微微的抽泣声随夜风飘散。
呜……异乡人要成亲了。呜呜……异乡人说他一定要娶个大夫人。呜呜……异乡人再也不要她陪着吃饭,看书写字、说话聊天、拥抱睡觉了!呜呜呜……
哭丧着心情,异儿才转到走廊的拐角,眼光漫无边际,没个焦点,忽地——
“咦?”小脚停了下来,小小鼻头因一丝若有似无的木头焦味而皱了皱,不知不觉寻着这味道一路绕道,赫然发现小路尽头的偌大柴房,从窗门缝儿内正冒出又浓又呛的白烟,同时有人手持火把从里头跑了出来。
“啊……”异儿慢了半拍才喊了起来,“失火了!失火——嗯……”
持火把的男人朝她冲过来抓人,异儿逃避不及,才转过身,一头长发便被人抓牢,后脑勺遭到狠狠一顿重击!
“呜!”异儿吃痛,胡乱挣扎扭动着,连腰际间系的玉块也铿然一响落地,被打得昏死过去。
“哼,算你倒楣!”男人左顾右盼,右手所持的火把焰光映亮他疯狂残忍的神情。
“哼哼,有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左手拖着昏瘫在地上的异儿,竟然又一步步回头走入柴房中,将她扔到一堆干裂的柴薪旁。
“姓张的,你们锦绣庄或许赢了我周大通一回,但现在瞧瞧我怎么扳回这一城吧!”
咚——
毫无预警冒出一身的冷汗,张伯冠的胸膛剧烈喘息,深邃的眸子瞪视漆黑的上方好半晌,缓缓别过头凝视一旁桌案上的烛火。
烛火在经过几个时辰的燃烧后,已积了不少蜡泪,宛如一摊春泥。
仅着一件单衣,爬爬黑发,在房内绕着桌椅床榻走了几个来回,一口气喝完一壶变凉的茶,再重重坐到桌旁,只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则是不断弹敲桌面,嗒、嗒、嗒地传入自己的耳里,好不心烦!
他不明白自己好端端从睡梦中惊醒的原因。一无噩梦,二无内急的,怎么就是这么难以入眠?
咚!
重新躺回床榻上,愈来愈是心浮气躁,双眼再也闭不起来。
咚咚!
整颗心宛如一口大钟,警告似的撞击,响得他全副神魂无法安定。
咚咚咚!
他干跪又起身,这回是走到屋外去,看看多呼吸几口夜凉的空气,是不是可以睡得安稳一点。
咚咚咚咚!
大钟愈敲愈急了,教他全身热血跟着沸腾,沸腾到了极点时,却是一种要灭顶的恐惧。
这恐惧,他七年前便已经尝过了一回,在得知蜜丝要被施以焚刑的那一刻起,便入骨钻髓缠绕住自己,像种根治不好的隐疾,平日没事,但遇事时便尽数发作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
“异儿!”他倏地起身,疾步快走,没几步路更跑了起来,再没多久竟就奔出了冠居,打破了他七年来的闭关!
夜幕黑沉沉的,鞋底磨擦过地面的声响刺耳,他张目极望,却仍想不通自己是在找些什么!他动作迅速,却仍想不通自己是在追赶些什么!就只知道自己要找、要快,否则就要来不及、来不及了……
下意识穿过冠居的庭苑,张伯冠人才转到走廊的拐角,猛地就先闻到一股刺鼻呛人的烟味!
失火了!他呼吸一窒,脑子像被人狠狠棒喝了一棍,拔腿跑入小径,直冲尽头——果然是柴房失火了,焰光正盛着呢!
“糟糕!”他马上转身要去叫人来帮忙扑灭。
哐啷!
他急促的鞋尖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反射性低头一瞧,倏地倒抽一口冷气,同时激动得全身打颤!
那不是他给异儿的玉块吗?!不是该佩戴在她的身上,怎么会被扔弃在这里?
咚咚咚咚咚咚!
“啪啦!”身后传来一记木头被烧毁掉落的声响。
“不!”张伯冠立刻回过身,笔直冲入柴房内。“异儿!”
“我就说嘛,那个周大通会是个麻烦人物!”相当臭屁的,张仲亚将鼻子竖得又高又尖,撇嘴批评,“可是啊,我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耍这种残忍卑劣的报复手段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