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痴父痴母就这么守在床边依偎,睡著了。
突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急扣门声响起。
“爷?少夫人?您们在哪?您们在这里吗?”是薇儿!也不只薇儿一人,听得出是好几个丫头,正挨家挨户似往每间厢房找人。
野夜龙警觉地清醒,他低头看了刘净心一眼,那红扑扑的甜睡娇颜让他忍不住偷香一记,再轻手轻脚将她抱到床上双生儿的旁边位置,这才过去应门。
“少夫人,您有没有看见爷——”等在门外的薇儿正准备拔高嗓门,门扉毫无预警的一开,让她声音倒呛回去呛得连咳好几声。
“在吵些什么?安静!”先低声斥了再说,万一吵著了他的妻儿怎么办?
“是。”薇儿当下真被命令得噤声——咦,不对呀!“爷——不好了呀!不知怎地,现下外头突然来了位衙门的杨捕头,那杨捕头说要见您!”
“衙门?捕头?”野夜龙这下可怔了,是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衙门官府会找上他?
“少夫人和小姐、少爷在睡觉,莫要惊吵到他们。”心神略略镇定,野夜龙低声交代,接著才又想起,“老夫人呢?”
“老夫人已经先替您迎接客人——”薇儿看著神色一凛的男主人身形一旋,快步而去。
才靠近大厅,野夜龙便听见莲老夫人柔弱哆嗦的声音:“大人您说什么呢?水玉馆不是才遭了祝融之灾吗?怎么又遭毁了呢?您有没有说错?”
水玉馆?凤儿!已来到门边的高大身形一震。
“请问您说水玉馆又遭毁,是怎么回事?”一提到野日凤,他还是沉不住气,野夜龙大刺刺推门而入,态度有礼又不失威严。“在下野夜龙,见过杨爷。”
“好说,野爷。”杨捕头打量著野夜龙道,“冒昧一大清早来访了。”
“不,在下才是有失远迎。”寒暄就座地客套一番,野夜龙便直接切入重点,“杨爷,您尚未回答我的问题。”
“嗯,是这样的,在昨晚有人闯入水玉馆的珍藏室中摔毁了十几件价值上万两的手工制品,如果不是水玉馆的朱管事巡夜发现得早,恐怕水玉馆损失会更加惨重。”
“啊呀!”莲老夫人吃惊地直捂嘴。
野夜龙心头一震。“原来如此……”
“是啊,原来如此。”杨捕头将眼前男人略显失神的模样看在眼里。“野爷,”杨捕头客气地问道:“能否私下一谈?”
狭长的峻眼凝光一冷,野夜龙对莲老夫人请道:“娘,您累了吧?来人,请老夫人回房好好休息。”
见野夜笼乾脆俐落,三两下就“清场”,杨捕头格外注意他的动作中,蓄满了习武者精湛的力道,观察的眼光也多了分戒备。
野夜龙能武?偏就这么凑巧,水玉馆和琉琳馆,野日凤和野夜龙是打敌对擂台的!日前水玉馆才发生火灾,现在又遭毁……“凑巧”太多了,多得教人不生疑——难!
“野爷,杨某有个问题冒昧了。”杨捕头终於问道:“昨夜里,请问您人在哪里?”
第七章
原来睡在人的怀抱中是这么舒服温暖的事!
这种舒服温暖感,绝不是棉被铺盖可以比拟的。
刘净心从浓浓软软睡梦中醒来,唇边勾的就是这种心满意足的微笑。
同床共枕……嗯,她这样也算是和野夜龙同床共枕了吧?蒙胧著双眼,她欲抬头看向他,好好欣赏他的睡颜——
下一刻,刘净心差点失声喊了出来,幸好她及时捂住自己的嘴,否则她肯定会吵醒双生儿。
咦?她是什么时候被“栘驾”到床上来的?他的怀抱呢?哪儿去了?
“少夫人。”一直乖乖守在床边,薇儿趋前施礼低声道。“您总算醒了。”
“钦……”刘净心轻手轻脚离开床铺,一直到走出房外,门扉掩上才细声细气问,“爷呢?他到琉琳馆去了吗?”
“呃,衙门有位杨捕头来访……”话还没说完,刘净心便急忙往大厅跑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水玉馆怎堪再有困境发生?而那衙门派人“来访”野夜龙是做什么意思?
呀,是了!外人都道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是极端不和,恨下得要整倒对方才肯罢手,所以水玉馆这一阵子的意外,任何人随便想想,岂不就会把矛头指向琉琳馆野夜龙的身上?
“爷呢?”她好不容易,上气不接下气跔入大厅,却只见几个下人在收拾茶具点心。
“爷送客到大门口去了,”
刘净心立即又准备冲出大厅,情绪激动得似乎连路都不看了,下一刻,她就在走廊转角和去而复返的野夜龙撞成一团。
“相公!”刘净心一双小手攀著他的胳赙。“你没事吧?衙门那边的人有没有难为你?”小手随著问话的益发急切,不住往他脸上、肩膀、胸前模去,很怕会模到伤痕或血迹什么的。“那杨捕头在胡乱猜疑什么?你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水玉馆下手——”
叨叨念念的声音被野夜龙粗鲁地打断。“你说够了没,一个女人家舌头这么长做什么?”野夜龙冷冷的口气足以教任何人从心头开始打颤。“我不可能对水玉馆下手?哼,该说是来不及下手。若我知情这些事是谁做的,我还想好好重金酬谢他!”声音刻意似的加重,好清楚传入每个人耳朵里。
当下,就有好几个下人迅速垂下头,好掩饰不以为然的不满表情。
尽避野氏兄妹感情交恶,但野夜龙这种公开的表态未免也太……
“你怎么这样子说话?”刘净心终究性子单纯,不若野夜龙翻滚在商场时练得深沉,情急就要月兑口而出:“你明明就对凤儿妹妹她——”
“住口!”“啪”一声,男人的掌风可是练过的,刘净心被掴得眼冒金星,身子晃了一下后才又勉强站直。
“你打我?”螓首乱了发丝,不敢置信摇了摇。“你竟打我——”本想兴师问罪的拔尖声调,在看见野夜龙的表情时,一顿——为什么他又露出那种不想被看穿的恐惧表情呢?她突然有种奇异的错觉:野夜龙刻意大声说出自己对野日凤的厌恶感,以及掴打自己,都只是要转移某人注意力——或者该说,是降低某人的戒心,好让他自己对野日凤内心真正的情感,不至於被发现?
会是这样吗?挨了这一巴掌,刘净心不停的思考,愈想愈觉得有道理。
但是,野夜龙对她私下的追问,别说是不肯正面回答了,就连一丝二毫都不肯泄漏。而刘净心几次追问自讨没趣后,尽避满月复疑云却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当她以为已经够亲近野夜龙、能探到他心里去时,他便有意或无心的将她往外推拒,一次两次三回合,教刘净心不沮丧都不行。
此刻,螓首便是黯然低垂著。
相公呀相公,你的心事,谁能解否?
***
琉琳馆这一阵子格外忙碌。
早先,琉琳馆在成立之际,便有计画往中原以外的异域国邦做生意,如果情况不错的话,野夜龙打算更进一步在当地设立据点、开起琉琳馆的分馆。
而这项重要计画即将实行!是以,野夜龙近来忙得昼夜颠倒,全心全意在这件事上……或许该说,是藉故著这件事,在逃避些什么?刘净心很难不这么想,她自嘲地勾勾唇角。
停下手中的针黹,眨眨开始酸涩的瞳仁,端坐在凉亭里的佳人缓缓起身,纡解下坐了久的酸疼腰筋——真的是累了,身累,心更累。
恍惚间,她想著自己嫁入野家,时间不过五年,占去她岁数的四分之一,却也是改变最深远剧烈的岁月,由单纯的为人子女身分,骤改为为人妻、人媳、人母,再加上整个野家中那暗涛汹涌、风云未定的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