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的,岳江城首富的刘家,这对夫妻亦是老来得女,自是对这女儿疼宠入骨。
“我知道的,娘。”被妆点娇红胭脂的小脸,在喜娘的巧手下戴好凤冠,垂下红色头盖。
刘夫人最后依依不舍捏了女儿的小手,然后准备送她出阁。
别的女子嫁人是怎般的心情呢?就是像她这般轻飘飘的、如踩云雾似的小心翼翼与不真实感吗?
看不见前方的双眸垂睫,盯著自己脚尖绣鞋上的花样,一步又一步,任喜娘引领著上轿、坐定、起轿,行轿所带来的稳定摇晃感让她不安减少了许多!而脑海中的天马行空也增添了不少。
她的夫婿,京城中以炼制琉琳水玉闻名的野家长子,名唤夜龙,与她年纪相同对於自己要嫁的人,刘净心只了解这么多,她细细思量著,不断想像夫婿是何模样。
“新娘子下轿,踏破瓦——”
“新郎新娘持彩球,准备拜堂——”
二拜天地、二要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在沸腾的人声与爆竹漫天响彻云霄的吵闹中!刘净心按照古礼先行被引入喜房。
也不知等了多久,数位喜娘的低语声不断,齐齐唤著:“姑爷。”
咚!刘净心只觉心儿猛跳了一拍。
她的夫婿进房了?
“都下去吧。”一记有些疲倦、阴郁的男声吩咐著,原本有些瞌睡的精神不觉振作了起来,刘净心将端坐的姿势调整得更严谨了些,心跳在先前一下猛跳后,就自动加快了许多。
“是,奴婢们先下去了。”喜娘们应声著,然后是咿呀的开门、关门声,将一方喜庆的天地留给这对新人。
柔美紧紧揪着红色的衣裳缎料,刘净心闭目,感觉脸前一凉——头盖被掀起的刹那,她也反射性地睁开眼睛。
俊美!
尽避长年养於深闺,她没有太多的机会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但却也敢说,自己从未见过长相如此俊美的男人。
五官整齐、端正,完美地镶嵌在让人印象深刻的脸上。
那么俊美……却也那么深沉阴霾,她微硬膛圆后孔,面对着面,觉得自己看见一个仙人从上天贬谪下来,因而抑郁寡欢。
十六岁的芳心跳得更快了!
噢,教她怎能不兴奋呢?她的良人是个如此俊美出色的少年郎呢!刘净心羞怯地对他露出一笑。
野夜龙倒是没啥表情地转身走回桌前,倒了两杯酒,再返回床边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刘净心含羞带怯地接过手,被动地任他勾臂!两人上半身以前倾的姿态在一起,烛光摺摺,将两人的翦影淡淡拖曳在墙面上。
喝完了交杯酒……敦伦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刘净心柔荑微颤,在野夜龙的视线下几乎要月兑不掉这一身笨重大红的喜裳。
她的头几乎要垂到胸前,每一根指尖都又热又凉,热是因为内心沸腾的情绪,凉也是因为相同一股沸腾的情绪……
才解开腰际的绫带,她就不得不微仰螓首,想让沸点加倍上升的情绪稍稍平缓……喜裳终於褪落在床上,她马上羞窘得往床上一倒,背著他柔软地蜷缩身子,在喜床上犹如献祭的供物,等待无情祀主的宰割……或者是温柔的慰抚?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月兑衣声响,然后她感觉背后贴了一个人,修长的赂膊将她带转过身,肚兜、亵裤一一被解开。
她紧张地想一直闭著眼,却又想睁开眼看他——刘净心忍不住偷偷眯开一条眼缝。
正想倾身覆上她的野夜龙一怔,刘净心努力地想扯开一抹笑容,却换来他无名愠恼的一记拧眉,下一刻,他伸手越过她颈旁取饼一样东西,罩住她的脸。
咦?他为什么要拿红盖头遮掩自己的视线呢?才这么想,刘净心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庞大正剧烈地将她撕裂!
“风……”他又在喊了,轻声且爱怜的音色,让她也感觉到自己受他呵护!暖暖的情流缓缓淌过心头。
夫与妻……就是措这么亲密交缠在一起的男女吧?
刘净心如此懵懵懂懂想著,想将他拥在怀中更紧些,他却突然翻下她的身子。
她一怔,赶紧扯下脸上覆罩的红盖头,看著他已经下床开始穿衣的动作。
呃?“你!相……相公?”她试著唤他,“你要去哪儿?”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睛。“你为什么要穿上鞋子?你要去哪里?”她错愕得呆滞,完至没想到要阻止他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要去哪里你管不著。”背著她的新郎倌,是用著那么冷淡的口吻。“再说,我已经跟你圆了房,尽到身为丈夫的义务了。”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被遗留在喜床上的人儿,久久都无法回神。
***
“心儿呀,你泡的茶可真好喝。”莲老夫人客套地赞美著新媳妇端上的奉茗,打量她微白的脸色及略显浮肿的眼袋.“昨夜可有睡好?]
“谢谢娘的关心。”刘净心勉强笑了一下,站在她身旁的野夜龙则垂睫抿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嗳,新婚洞房花烛夜嘛,新娘少眠是正常的。”穿著打扮精致美丽,风韵犹存的莲老夫人,举手投足间都是未尽的风情。
“下午不妨小眠片刻吧,心儿,身子弄得差了可就只好了。”
初经人事的小脸红了一下。“是的,娘。”不好意思地低垂。
“龙儿,新婚燕尔哪,可得多抽些时间陪陪心儿,可别一古脑儿栽入琉琳馆里忙。”
“是的,娘。”俊美的脸孔,冷淡苍白的表情,让她狐疑著自己是否如此不得他缘,神情黯然了下来。
当刘净心得知双亲所点头答应的亲事时,内心又高兴又紧张——与现在迷惘哀伤的心情,形成多么可笑的对比?
她再怎样都没想到,嫁过来的丈夫……竟没有像双亲一样重视、疼宠她?这位掌上明珠,十六年来首次尝到遭人冷落的滋味。
但是,为什么?
心不在焉,她根本就没有仔细聆听为自己引领带路,熟悉野府内部楼阁庭苑的婢女介绍,直到这位婢女轻声说道:“少夫人,您是不是走得酸了?前头有凉亭可以坐著歇息,奴婢可以为您沏壶茶来。”
“好。”如大梦初醒,刘净心眨眨眼,微笑。“麻烦你了,薇儿。”她没将这位被分派来服侍自己的婢女叫错名字吧?
显然是没有,“奴婢去去就回来。”薇儿好高兴少夫人这么快就已记下自己的名字,而且还用那么亲切和煦的声音叫唤自己呢!原来,不是所有的在上位者都是盛气凌人的,她以后一定要好好服侍少夫人!
她走入凉亭在圆形石凳上坐下,默默打量这一片小桥流水的庭苑景观。
其实叫做“小桥流水”是太勉强了些,眼前极目望去的景观只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还散布了大小不一的泥块及碎石,几株柳树黄枯参半,保护宅邸的外墙也是斑斑驳驳的,看起来像是荒芜了好一阵年岁。
事实上亦然。刘净心听说过的,自从野夜龙自行搬出水玉馆与祖宅,事先就已预购下这栋宅邸——是个嗜赌的纨绔子弟为了捞本廉价出售的弃宅,自是多处都没打点整理过。
嗯,看来,她可是为自己身为主母这个身分,找到第一项该做的工作呢!欣喜地暗自铭记:杂草要除尽,改栽花丛好了!那么花丛最好栽些四季迎时的花,樱草,蔷薇望春初绽,榴花、茉莉逢夏盛开,黄菊、松柏至秋赏目,腊梅、水仙迎冬、过年……
唔,或许她的丈夫在工作之余,可以和她坐在这里好好赏花品茗……啊,好羞人,她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