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阿淦把这字眼说得格外的精确洪亮,“你做什么这么结巴呀?老大。你不是提过,这两年内要准备找个女人了吗?如今老天爷可是听见你的打算,免钱给你送一个来啦……还是我看错了,其实你并不满意她?也是啦!这女的长得既不好看,又一副风吹便倒的模样,莫怪你看不上眼……算了,不如就让给我,我是可以勉强、随便、将就一下……”
扁是口头敲边鼓还不过瘾,阿淦还动起手来,健臂一伸,作势要接手抱过他怀中的人儿。
“不。”门儿都没有!阿骏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往旁一跨一避开,阿淦便抱到一团空气。
“不什么呀?”阿淦一见对方避他如蛇蝎的模样,故意不慌不忙的追问。
“不许你打她的歪主意。”只丢下这么一句,旋即转身施展轻功的阿骏,犹如大鹏展翅,一眨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嘿嘿嘿……就说有人芳心寂寞、春心大动了嘛!嘴巴还在硬些什么?
阿淦贼兮兮的一笑,亦踏着不慌不忙的步伐追了上去。
第二章
热~~
为什么会热成这般呢?一片黑压压的……现在不是已没有日头了吗?
她实在是热得受不了了,不由得张嘴喘息,嘤嘤的气息忽轻忽重、忽慢忽快,“呜呜呜呜……”最后,她的手脚酸软无力,连根指尖也动不了半分。
这感觉就像自己是只掉入流沙里的小动物,即便挣扎也是枉然……
好热……
当她再一次无声的呐喊,一抹清凉倏地拂过她的脸庞,很舒服、很快慰,很──短暂。
清凉到哪去了呢?她的精神稍稍一振,所有的感官都尖锐地集中在一起呐喊,渴望那抹清凉再度拂回……
清凉果真去而复返,温存细腻的擦拭着她,让她的难受申吟一改为满足叹息,对清凉的渴求不由得更渴、更贪、更多……
傍我……更多!
她的恳求有人听见了?下一个动作便是感到自己侧卧的身躯被人抱在怀中,然后是碗杯的边缘凑抵在她唇边的坚硬触感,清凉开始徐徐注入双唇之间,她好高兴,但却又凝不了什么力气去品尝……
不,不要啊!她无奈地感觉清凉就这样从嘴中溢出而咽不下去。
一记轻悄的声息在她的耳边响起,在她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前,螓首已被扶正,一股温热的力道盖到唇上,清凉且一点一滴的哺入她的体内。
啊啊……她感激得直想掉泪,喝到水宛如重生……也许她是真的死过了一回,如今有人要将她救回。
是谁呢?是谁救了她呢?她努力凝聚模糊的意识,强迫自己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
沉重的眼皮抗拒深沉的睡意诱惑,一次一点点,一次再一点点……终于,她睁开疲累的眼,就在些许模糊间,一张方方平平的大脸占满她的眼前。
那张大脸长得很……普通,有眉眼鼻嘴,但普通到好似只要她再闭回眼睛,就又会丢到脑后忘个光光的那种。
那张大脸似乎一点都没发现她醒了,他稍微松开她,暂且偏离她的视线范围几秒钟后,又晃了回来,可这回他的两颊胀鼓得像是吹了气的牛蛙肚子,在她尚未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前,大脸已当面往下罩,她可以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双唇被人分开,哺入一股清凉──
天哪!
这这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
如果她的力气够的话,她非跳起来揍他不可!
此时此刻,她只有意识还算有一丝清楚,却是浑身虚软,别说是揍人了,就连破口斥骂这个登徒子的力气也没有。
可恶!
可恶……
她努力地又把眼睛再睁大一点点,那张二度去而复返的大脸这下才察觉到她的清醒,反射性的一瘪双颊,把含了满嘴的水咕噜咽下,结果却被水呛得咳声连连。
“你……你醒了?”阿骏一边拭去满嘴巴湿淋淋的水意,大脸一边涨得红通通的。“对、对不起……姑娘,我没恶意,也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你一直没有办法自行喝水,我就只好……”
瞧见她依旧瞪视的戒备神情,阿骏也知道,再怎么讲自己都很理亏啦!不过,张大夫有所交代,叫他每隔半个时辰便得喂水给她以补充水分,而她又一直这么昏沉沉的睡着,叫也叫不醒,他当然只好……真的、真的是“只好”啦!“真”的!
但她依旧一脸拒绝接受的表情,阿骏原本还要再接再厉地加把劲解释的,但转念忽地领悟到她说不定不是不想听,而是……根本就听不懂?
“你……你好?”对喔!阿骏这才想起那两名人口贩子所说的,她是从中原来的!他再度结结巴巴忆起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汉语,“你……你好。”
她的睏顿之意一扫而空,瞠大的水眸写满诧然。
汉语!自从出了中原后,一路长途跋涉,她聆听过各式各样、音节长短陌生、古怪的言语,就是再也没听过汉语了。
一句简单的“你好”,当下让她红了双眼和鼻头。
“你好。”她急呼呼的发问,像是溺水者抓到浮木般。“你……你是谁?还有,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糟糕!阿骏面露紧张之色,用力抓着头发。“姑娘,对不起……我只会说一点点汉语,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心虚又惭愧地面带笑容,脑袋像是在认错般地低垂。
“你……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她看着他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抱歉、一会儿又猛然摇头摆手的神情和肢体动作,失望地自行猜测,旋即像是要突击测验似的朝他喊了一句,“你……好坏!”这是她所能想得到最差、差、差、差的形容字眼。
“‘你好坏’?”阿骏搔搔头,然后恍然大悟,笑咪咪地伸手比向她,“你,‘你好坏’!”敢情好,他把这三个字当成是她的名字了?“哈哈哈!‘你好坏’、‘你好坏’!”
怎么会变成“她好坏”了?她险险昏倒,精神也因愠怒而变得为之一振,螓首抗议地频频摇动。
“‘你好坏’,我叫阿骏。”他倒是开心得很──终于得知佳人的芳名。“我,阿骏。”竖起的大拇指反方向往自己比去。“阿骏。”
“阿……阿……”他在说些什么?该不会是在告诉她他的名字吧?“阿骏?”她十分费力的终于发音成功。
“对对对,阿骏。”他像是收到红包的娃儿,一等她说出他的名字,便欢呼一声,笑得憨憨的。
他喜欢她的声音,低低淡淡的,如一道潺潺的流泉,直勾勾地沁润他的心脾。
“阿骏喔!”他一边提醒一边拍胸膛,那种带点孩子气的模样,反倒让她迅速且奇异地安下戒心。
然后,她这才又想到,“是你……是你吧?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的,对不对?”不只是因为清醒时一打照面的人就是他,而且,她更记得自己在昏迷中隐约听见的动静,和亲身感受到的照料……林林总总的,让她做下如此大胆的判断,只差当事人的亲口证实。
但是,依照现在双方都处在鸭子听雷的状况下,“亲口证实”不啻是天边那么远的希望。
不过,至少她现在知道自己的恩公叫什么名字……呃~~阿……好难唸……阿……阿……
她正在伤透脑筋之际,一脸不解的阿骏又试着开口叫她的“名字”,“‘你好坏’,你怎么了?”
对了,还有这个!“不不不……”她先拚命对他摇头。“我不叫‘你好坏’,懂吗?我不叫‘你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