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日凤家是被人施了法钉坐在椅子上,虽然心里很想逃,却只能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那白衫男人怡然自得地走人大厅,还和莲老夫人寒暄,口才流畅伶俐,哄得莲老夫人眉开眼笑,显然一下子便被收服得妥妥贴贴。
“呵呵呵─-我本来还挂心着凤儿的终身大事哩!好好好,她可真替自己找了一个好相公哩!”
他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如果二娘还不安心,不妨留下来一块用膳观望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悠闲踱步到野日凤所坐的椅子背后,亲呢地将一手搭在她颈后肆无忌惮的调情,看在众人眼中更形成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丽姿态。
“我想,我的夫人应该不会反对吧?”说完,他立即俯到野日风的耳边,以旁人听不见的气音低道:“如果你反对……”原本抚着她颈肤的指尖加重力道地收紧,让野日凤一瞬间吸不着气!“就走着瞧厂指尖如同突兀收紧时又旋即放松,重得新鲜空气的野日风立即不住地连连呛咳。
“夫人,你还好吧?”始作俑者马上装出疼惜爱怜的姿态,不断地轻拍她的背脊。“你该不会是着了凉吧?怎么咳不停?”
“咳、咳!咳咳……咳咳……”
恶鬼!“他”绝对是个恶鬼!野日风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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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午膳下来,宾主有的尽欢,有的脸色变得比没吃到饭还饿扁了地更加难看,有的却像是吃到皇帝的珍馐而频频露出笑容──出为配着下莱的是比蜜更甜的言语。
“……原来我的风儿是二娘您一手带大的啊!人家常言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如今凤儿会长得如此美丽又出色,是您的功劳啊厂
莲老夫人呵呵一笑,脸颊竟微浮少女般的羞涩红晕,
旋即又感叹一声,“唉!只可惜大夫人和爷死得太早,来不及看见凤儿如今这等的成就,和她终于给自己找到一位好夫婿,多遗憾哪!”
“哦?”俊美如今却不单纯的男性脸庞露出睨色。“他们已经仙逝了?”
“就在凤儿十二岁那年……那年冬天天冷,大夫人和爷年纪毕竟是大了些,得了风寒后……便不起了。”说着说着,莲夫人再度感叹。“数来也有十一年了,我也老哕!”
“您怎么会老呢?”丹白夸大其辞地安慰,甚至有轻薄之嫌地将手搭上莲老夫人的一截臂腕。“在我看来,您和风儿是一样年轻哪?”
这个饿中色“鬼”!只要是女人都好吗?
野日风僵着脸色,不自在地别过螓首躲开视线,并没注意到坐在饭桌另一端的野夜龙脸色变得阴郁。
“我吃饱了。”砰!放下根本没动过几口的饭碗,野夜龙甩袖起身。“娘,孩儿先告退去准备车马,我们该告辞了。”
“啊?这么快……”莲老夫人见儿子不快又不善的脸色,聪明地乖乖就此打住。“那么,风儿,改天二娘再来找你呵!我们可是一家人哩!一年只见这么一次面是不够的,下回换你来琉琳馆走走。巴!龙儿布置得大方宽阔,好看得很。”
项羽邀请刘邦去做客?野日风可不敢想会是多“好看”的一场鸿门宴。“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她送走了热心过头的莲老夫人,为表对长者的敬意,她还特地一路送到门口。
野夜龙抿紧唇线,一语不发地先送莲老夫人上车后,又回过头来突地定睛凝视着野日风。
野日风背脊用力一挺,自动进入“备战状态”,料想着接下来的一场唇枪舌战。
没想到野夜龙只是冷哼了句,“你还真是替自己找了个好夫婿!”然后就头也不回地上车走人,害她空准备一肚子开打的火气,陡然在肚子里轰隆轰隆,却半点都没机会发挥出来。
“总算全走了。”
伴着这句话,她才惊觉到一阵男人的脚步声已走近身边,一把蛮横地勾住她的腰肢掳到身边。
她下意识地反抗,却只换来更用力的抱搂。
“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他咬着她的耳朵。“有谁会信你?他们会把你当疯子看的,更何况……如果你敢伤了‘我’,不怕会对‘他’有所影响?”
“你敢?”野日凤惊叫,可心底已知道答案──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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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都敢!他敢就此顶着丹白这个身分生活!
众人只觉得这位新姑爷性情还真多变,原先的单纯憨气不翼而飞,展露出深沉老练的气度,更像是原本便长年在水玉馆中居住,在一夕之间掌握住制造水玉的技术,调度资源人力,与买家谈判价格,和工匠师傅研究新开发的花色,督促进度……
总而言之,以往她会做的,他都包办了,而且做得比她更有声有色。
“水玉馆的新姑爷真行啊!”
“这下子野家小姐可就轻松了。”
“是啊!女人再怎么说都不好抛头露面的,她现在只要专心生个下一代的继承人就行啦!”
面对诸如此类的流言,野日风愈来愈不容易保持冷静自持,气得想狠狠地哭上一场!
她突然觉得自己活了二十三年以来,好像不过是笑话一场!
她辛辛苦苦独自经营水玉馆多年,对外要和各色商家打交道,对内要应付经营上的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和敌意颇深的野夜龙,一直忙到现在成亲了,众人却只是赞美着“水玉馆的新姑爷”,而不是她!
她究竟算什么……不!应该说,她这些年来的努力忙碌,究竟是算什么?
冷眼旁观得愈久,她愈可以察觉到自己的心正一寸寸凉掉、死去,如果水玉馆已经不在自己掌握中,她又何必费神去担心太多?
不过,她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难不成就真的乖乖等着害喜生孩子?
但是自盘古开天以来,女人不就是如此度过一生的?未出阁前在房里做女红刺绣,嫁人之后相夫教子。
她漫步走在屋内,独自一人的,就连她一手提拔的管事朱良川,现在也改随侍在新姑爷身边,跟进跟出,一张板着的脸孔虽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软化的眼神亦代表他对这新姑爷的心悦臣服。
不公平!
莹莹水眸瞪着一片变黄的枯叶掉下来,点着水面一圈涟漪。
这真的不公平!
野日凤就这样站在庭园里的流水池塘边想着,不自觉地杵了整整一日,没思索到自己身上轻薄的衣杉,以及初秋开始转凉的气候……
***
“哈啾!”然后是一串忍也忍不住的咳嗽声。
不必延请上门的大夫来告诉自己,野日凤也知道自己是着了凉。
“怎么,是谁敢虐待你?让你穿不暖也吃不饱?”
大夫前脚才刚走,他就后脚往她躺着的床铺一踅,月兑口便是这么尖锐的诘问,一点也不客气。
“你管我!”野日凤病恹恹的,连一眼都懒得看向他,但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像是要应和他的质疑,很响亮地咕噜两声给他听。
前所未有的情绪──尴尬,火速蔓延全身,她立即拉高棉被过头,先将自己盖得“不见天日”再说。
好丢脸喔!
棒着颇有厚度的被子,外头声音一切听起来都有些距离,闷气闷声的。
野日凤听得见他喃喃地骂了几句,然后是脚步声、开门声,斥喝声。
饼了一会儿,是小丫头细碎的步伐声……咦?那阵锵锵锵锵的轻微声响是什么?她一时倒听不出来了。
“你手抖个什么劲?怕什么?把东西放下便滚!”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狰狞得有些扭曲的凶脸就是原凶,别说俊美不复,恐怕他此刻的尊容还不比牛头马面好看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