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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难求 第20页

作者:章庭

瀚天已经打开门扉了,半跨着往前的步子,回头的表情是骇然的。

“你是要去打亲事馈礼用的飞雉,却不慎打着正饥饿觅食的我!你把我放入怀襟中带回『哈德林斯』,还让我睡在你房里,给我铺睡的布巾是浅红色的,你还笑着说正适合给我这个姑娘家使用……”

“够了!”瀚天厉声截住她慰说细节愈是详细的描述。

火儿先是噤若寒蝉,旋即又眼露乞求地看着他。“现下您信我了吧?”

信吗?这一切听起来太荒唐!他相信世间有神人妖鬼,却又只信了一半,也不相信自己会遇邪。

不信吗,那火儿又怎么可能如此诡谲又清晰地说得头头是道?亲口吐露一些只有他自己与那赤隼之间的事?

“我伤你,我认错,所以被废了一边的翅爪……一手一足,山神爷的处决是公平的。但你的温教仁厚个性陡变是因我而起,却报应在山岭树海间的其它生灵身上……我简直是罪加一等!到您的身边,我本是想默默守候着,伺机而动地为您挡下一劫……请相信我,信我这一回吧!”

她那双透明水漾的眼睛,坦白干净得瞧不出任何说谎的色彩。

瀚天微微失神,又猛然地用力甩头!

他那种顽固不肯相信的神态,让火儿气馁地合眼喃喃,“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

“我没空听妳胡言乱语了!”对,她非得是胡言乱语……非得是胡言乱语不可!“青漠,家里就拜托你了!”

简短且最后交代这么一句,瀚天便狠心的再也不回头,如一阵飓风般离去!

“不行去!不行去啊……”火儿状似失魂地喃喃。“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你不信我?还是要去呢?”说着、说着,她嘤嘤低泣出声。“不行去呀……”

第八章

“嫂子还在哭吗?”

一见红玉从房内走出来,才正轻轻合上门扉,等在不远处的青漠便急步走来并且发问。

“劝不住。”红玉亦是秀容锁轻愁。“都快半个时辰了……她就像是丢了魂、失了魄,不住喃念着大少爷安危什么的……欸!大少爷现下去分牧场那边,真的安全吗?”

“嗨,别人我不敢说,可大哥的枪法可是百步穿杨,也决计不会临场有妇人之仁地放过敌人,让对方反有机会回来捅他一刀什么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哪!”才拍着胸脯说完这些话,他却也有所迟疑了,“可是……妳也听见嫂子说的话吧?妳信她不?”

红玉猛然摇头。“不知道!我说不准,真的不准……”火儿哭得声声句句都是泪,那般笃定的神态,连她原先全然不信的心情也一分分的松动了,真个想她是一只红颜色的鸟儿幻化而成的呢!

“我想,咱们等会儿再来陪陪嫂子好了。”青漠也无计可施了。“妳过些时辰后再给嫂子端点汤粥来吧!我可不希望大哥回来后见到一个哭得虚月兑的嫂子,然后抄家伙来砍我……”

两人便在一说一答间离去。

再过了一会儿,房门“咿呀”而开,走出泪痕满面的跛行身影。

身影最初先是怕被人发现地左顾右盼,才一步一步小心地踩在即将泛明的天色中,往马厩方向而去……

***

“哈德林斯”分牧场“哈德伦”。

朝阳徐徐驱散令人难受的火药以及血腥味儿,凝冰的雪地上,由远而近,汩着鲜红的尸首七横八竖地倒着,其中更有些眼珠瞠大如铜铃的,看来死不瞑目,更教人噤若寒蝉,猛打哆嗦。

凉风平空刮起一阵,彷佛一记无形复无奈的叹息,哀悲着人类同类之间猛烈而不留情的自相残杀,远不如其它生灵彼此之间的亲爱……

经过一场轰轰隆隆的枪战,人疲马倦。

原来周三麻伙同边境一些白俄流匪,算准时辰打算将“哈德伦”杀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占此为据点再对“哈德林斯”展开突袭,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先是玛伦在这群恶徒尚未发动攻击前便先行发现他不轨的意图,主动包抄外还施放“狼烟”对兄长请求支持!

没有纪律的流匪哪拚得过训练有素、简直可媲美军队的牧工呢?

一群人被回打得甭说是落花流水了,简直可说是狼狈不堪哪!

“呀喝!”

虽然正义胜利的一方仍有些伤亡,可那无碍于众人亟欲振臂高呼,一表快意的心情。

在阳光闪闪亮亮照拂大地时,一张张沾了汗珠以及血迹的脸孔笑逐颜开!

“大哥,辛苦了!”一手持管口仍在冒烟的枪托,玛伦一手巧控缰绳策马走到瀚天坐骑旁。

“你也辛苦了,三弟。”瀚天回视他,这才发现他的右臂上有一处被流弹擦过的血口子。“你受伤了!”

“嗳!”玛伦豪气地挥挥手,一张严肃的俊脸不过微微笑开,便化成潇洒倜傥。“不打紧的,回去让小真儿有些事儿做也好。她哪天不对我大呼小叫一回,整个人就难过着呢!”淡淡的语气,却是绝对宠溺的口吻。

每对夫妻都有着他们不同又趣味的相处方式,那么他和火儿呢?瀚天的莞尔微微失却了笑意。

你会有难哪!我不要你去送死!

火儿那张惊恐的神情,那些悚然的言语……怎么着?他是顶天立地的铁铮铮汉子,竟也会在乎起火儿的胡言乱语?

唉!无声的吁口气,瀚天依旧想不明白火儿怎么会有那般的胡言乱语。抑或是他不想明白?

“大少爷,三少爷!”数名牧工策马奔到他们面前。“活口都已经绑好押入仓库,但咱们依旧没找到周三麻那厮的踪影!”

“也许他负伤,拖着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不!许是失血过多死了才是,我明明看见大少爷那枪法极准的击中他的月复侧!”那一枪可帅着哩!他好生钦服呢!

玛伦略一沉吟,“留下一半人马,务必找出周三麻;其它人马同我回主屋去。大哥?”

瀚天像是变成石头雕像般,兀自陷入漫飞的沉思中,他回想起火儿在他将踏出房门前那些的……胡言乱语?

因为你在这些年来滥杀太多无辜的生灵……山神爷……今年内……大祸……

因为我就是小赤,我就是那只赤隼啊!

“大哥!”玛伦声色加厉,终于将瀚天神志喊醒了些。“你看!”

瀚天被动地随箸玛伦示意的方向望去,霎时冷气倒抽。

远远的雪地边缘,一人一骑的小黑点在起起伏伏的坡地之间奔驰,那种万般生疏的骑术,直教这些远远观之的汉子捏出好几把冷汗,尤其是这一人一骑愈行愈近、愈近愈瞧个清楚时,众人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月兑眶而出!

“嫂子?”

“少夫人!”

“驾!”瀚天在同一时间里开始策马朝前直冲!他清楚瞧了,那根本不是在骑马,只能说是在马背上缩成一团!只是幸运的直到现下都还没有被甩下来罢了!

“该死的!”瀚天也认出那匹未装任何骑备的马儿了,那马儿是一匹秋末才拘捕到的蒙古种野马,高大健壮且完全的桀骛不驯。

火儿怎么会骑上那匹野马的?

“啡……”

许是体会出瀚天的悍气而紧张,马首陡然高高一昂,前蹄竟顺势高高立起——

“呀!”幸而火儿反应算快,一下子抓牢马鬃,才没让自己狠摔落地。

“火儿!”几乎同一时间,瀚天举起了枪口,拇指推扣扳机,屏息以待一个最佳时机!

“不,不要——”

尽避是在一片生死交关的紊乱中,尽避远隔着一大段距离,火儿依然能瞧见瀚天眼底下决定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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